忙了一阵,中间休息的时候,他一转头,就看到了贾宜修。
今天发生的事,贾宜修感觉莫名其妙,肯定是下面哪个衔接没做好。时间紧急,没工夫细查深究,但他无意打了岳父的脸,这是事实,必须得来道歉。
贾宜修拿了杯酒,塞到庄郦手上,眸底一派清明:“今日之事,岳父恼小婿是应该,但小婿实不知为何如此,稍后必会详查,还请岳父饮了这杯酒,原谅则个。”
他在道歉,眸底有愧意,更多的却是真诚,整个人气质清风明月一般,堂堂正正,腰背直直。
庄郦一贯欣赏贾宜修这个样子。家里穷不怕,成长过程不顺不怕,怕就怕一个人因此失了傲骨,失了本心,变的唯唯诺诺,不像一个男人,却像下人。
“大人……”
庄郦后面的丫鬟见他伸手去接酒杯,喊出了声。
侧妃娘娘让她看好大人,遇到这种事,总得出声提醒,否则错了怎么办!
贾宜修的手一顿,看向庄郦。
庄郦瞪了那青裙丫鬟一眼,伸手接过贾宜修的酒杯,一饮而尽。
“到底是年轻,日后多注意罢。”饮尽杯中酒,庄郦拍了拍贾宜修的肩,转身离开了。
青裙丫鬟朝贾宜修福身行了个礼,赶紧跟上。
贾宜修盯着青裙丫鬟背影看了一会儿,目光缓缓眯起,闪出一道阴鸷。他将自己杯中酒喝下,将空杯递给下面侍者,转了个方向,也离开了……
负责盯着庄郦的人迅速朝庄姝回了话。
“喝了贾宜修给的酒?”庄姝扶了扶头上的钗,眉眼低垂,“就是想让他喝啊,他不喝,我下面这戏,也没法唱。”
她抬起手,刚要下令,突然冬儿脚步飞快的过来了,表情略有些不对。
“怎么了?”
冬儿脸色略白,凑近庄姝,说了几句话。
“……主子,这可怎么办?那梦姑奶奶是瞧不得您好,想断您的路啊!”
冬儿非常着急。
“急什么?”庄姝慢条斯理的洗手,给手上润肤膏子,“她喜欢闹,正好,今儿个日子不错,让我父亲也看看。”
泣肤膏子脂白质软,上手细滑,一根一根手指抹过,仿佛时间就此停驻,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这双手,只这双手,最重要。
思绪起伏,眸底火光明灭,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才过一瞬,庄姝唇角微扬,绽出一个微笑。
“冬儿过来,听我说……”
……
白塔上,崔俣远眺:“真有人往茶水里加东西了?”
木同点头,他看的很真切:“嗯,就在刚刚,过了青裙丫鬟的手,显然青裙丫鬟也不知道。”
青裙丫鬟是庄姝派到庄郦身边的人,是为保证庄郦入口之物干净,这丫鬟敢送到庄郦手中的吃食茶水,肯定是从信的过的人手里拿的。
信的过的……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给庄郦下毒?
木同看着崔俣灵慧双眸,充满狡黠的笑意,懂了:“贾宜修没有给庄郦下毒,庄姝下了!”
还是看着庄郦喝过贾宜修的酒,才下的!
崔俣惬意呷了口茶:“当然。贾宜修又不是个傻子。”
别说贾宜修和庄郦现在还没掰,就算到了掰的时候,贾宜修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庄郦下毒。
至于庄郦……本也是聪明的,可是事情一而再再而三,之前可能痛不在自己,像隔了层纱,影影绰绰,所以不太敢信,若真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就难说了。
是人,都怕死。
意志崩溃了,还要什么理智?
就算真是万中无一的聪明人,能稳住,有理智,可一想到今日之事,就会想到恶心,怎么可能继续和贾宜修纯然的交好下去?
庄姝这姑娘,很不错。
有胆有识有行动力,还很果断。
嗯,戏也安排缜密,演的非常好。
……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庄姝就理了理衣服,往前院走一圈,露个脸,问候问候大家,吃的怎么样,喝的好不好……一是表明她是主家,这场宴是她办的,二么,自是看看亲爹状况。
越王正在同几个文士赏菊清谈,见侧妃过来了,很给面子的陪着她各处走了一遭。
外院气氛大涨。
走马观花的一圈费不了多少时间,不多时,越王就回了座,侧妃庄姝准备离开。好巧不巧,离开前,庄姝正经过庄郦面前,庄郦面色非常不好,捂着肚子,额上还出了汗。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庄姝扶住庄郦的胳膊。
庄郦借着女儿的力,艰难的站起来:“扶我去最近的院子,勿惊动别人,快!”
庄姝一向是乖巧听话的女儿,再着急,哪怕掉了泪,也得听父亲话,立刻转身,带着庄郦悄悄离开了宴会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