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轻鸿回归木家后,从没将以前旧事和木安阳他们说过,木安阳丝毫不知,他忍住心中惊疑,问道:“宁掌门知道什么?”
宁程道:“我徒儿宁夺,出了万刃冢后,曾经向我禀报过一件事。”
元清杭躲在人群中,心里一凉。
原先以为能渐渐含混过去的旧事,果然还是天网恢恢,难逃真相。
宁程声音冷漠,看向陈封:“他说,他在断魂崖底,亲眼看见这位木轻鸿——哦,那时他还身在魔宗,叫厉轻鸿——站在令郎的尸体边,而令郎当时,正在被化尸水化为血水一摊。”
陈封猛地嘶吼一声,声音悲怆:“什么?!……”
木安阳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扭头看向厉轻鸿。
厉轻鸿的眸子一垂,避开了他的眼光。
宁程又道:“夺儿还说,他上前责问,因此和厉轻鸿结下仇恨,在临出谷时,被他弄瞎双眼,击落悬崖。后来幸好有奇遇,才侥幸脱身。”
陈封咬着牙:“宁掌门,事关我儿生死,你这话可属实吗?”
宁程道:“全是夺儿亲述,一字不差。这孩子虽然容易被人蒙蔽,偶有糊涂,可是他心性忠厚,却绝不会撒谎。”
陈封道:“可你既然知道内情,为什么一直不告知我们凌霄殿?”
宁程道:“夺儿只是说,他看见这人站在令郎遗骸边,却没看见他和令郎的冲突到底是怎样,更何况,从他出来向我禀告,到厉轻鸿回归木家,也不过只差了几天。”
他淡淡道:“木家很快就昭告天下,说这位厉轻鸿是木家流落在外的宝贝儿子,我若言明这事,那就是要挑起两家血流成河,我自然犹豫。”
木安阳强压下喉咙间一口热血,惨笑道:“宁掌门真是体贴。可既然以前不说,却又为什么今天抛出来?”
宁程唇边更是讥讽:“因为我看着你们两家和睦友爱,忽然很替凌霄殿那位天之骄子惋惜感慨。”
陈封手中长剑颤抖,转向锁死厉轻鸿的方向,猛然暴喝:“你把我儿杀了,是吗!”
木安阳望着厉轻鸿,心里狂跳,柔声道:“鸿儿,你好好说清楚,不过也不用怕。没有做过的事,任谁也不能强加在你身上。”
厉轻鸿咬住嘴唇,强压下惊惧,终于道:“……断魂崖下凶戾兵魂极多,心志稍微不坚定,就会被侵扰。”
陈封厉声道:“然后呢?”
厉轻鸿道:“我在崖底偶遇到令郎时,他已经和屠灵匕兵魂纠缠多时,心神受创,忽然入了魔,正疯了一样自戕。”
陈封眼睛血红,紧紧盯住了他。
厉轻鸿声音微抖:“我上去想要救他,可是他忽然爆体,死在了我眼前。我看到那屠灵兵魂凶残,也起了贪心,便上前苦苦缠斗,才将其收服。——令郎的死,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的!”
陈封大怒,悲愤长啸:“你胡说狡辩!若是你没对他下手,化尸水又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儿子不仅死因不明,就连完整尸体都没留下,他只觉得锥心刺骨袭上心间。
厉轻鸿脸色发白,低声道:“我是魔宗的人,身份迟早会被人发现。我生怕有人路过看见他尸体,又会联想到我此时也在崖下,我岂不是百口莫辩?”
他眼光闪烁,低声道:“陈兄当时已死了,我身为魔宗中人,也没觉得毁去尸体有什么不对,于是……”
他一张秀美精致的脸充满悔恨似的:“我回归家门后,得父亲教导开解,才知道以前自己错的有多厉害。”
商朗身子依旧酸软,强撑着自己不倒下,急切道:“陈殿主,他说的是真的!我师弟回来后,说的的确是只看到他站在令郎遗体前。还有,他从小被养母教导用毒制毒,不尊重令郎遗骸虽然是事实,可他不会杀人的!”
陈封冷笑:“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杀人?”
商朗急切道:“他身世可怜,可良知未泯,天下皆知的。我和嘉荣都曾被他救过性命,这还不足以说明吗?”
陈封眼睛赤红:“我不信!我儿素来心志坚定,心如磐石,哪里会随便就入魔发疯,还自戕自残?杀人毁尸,原本就是一气呵成的事,他绝不可能清白!”
木安阳脸色铁青,道:“令郎惨死固然可怜,可也不能凭你推测,就将杀人重罪安在轻鸿头上。”
旁边众人听得惊心动魄,却也心里难断:苍穹派那位宁小仙君虽然有点糊涂,可是为人正直端方,却是人人信得过的。
只可惜他也只看到厉轻鸿毁尸,并没看到前半段。
现在厉轻鸿坚称自己绝没杀人,固然是疑点重重,但是若要硬定他死罪,却又与理不符。
往事已经尘封,再无见证,真相到底是怎样,除了这位厉轻鸿,已经再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