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超一动不动,身侧红烛摇晃中,他满是尸斑的脸上带着茫然:“宇文公子,迷雾阵中……你为什么杀我?”
大殿中,满座哗然。
这是什么?惊尸吗?
已经有年轻女修吓得瑟瑟发抖,颤声道:“惊尸不是刚死时,才有可能保留一点点残存意识吗?……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商朗已经从客房中出来,正坐在宁程身边,骤然看见这诡异景象,也头皮发麻,紧紧握住了剑。
澹台公子已经死了一年多,虽然死去多年的尸体也能被催化成惊尸,可是都会理智丧失,哪里还能说话?
水幕上,宇文离忽然用力摇了摇头,眼神带了点奇怪的恍惚,似乎完全没想到这些不对。
只见他咬牙道:“你……你是死在设局的人手里,和我何干?”
床前的澹台超慢慢抬起手,扒开了自己胸前的血衣,一个黑乎乎的伤口露了出来。
他声音低哑而木然:“刺我第一剑的人……戴着面具,我不认识。可你刺了我第二剑,我记得清清楚楚。”
他抬手戳了戳自己的伤口,一块腐烂的血肉掉落下来:“你看,就在这里。”
宇文离身子晃了晃,不知怎么,眼神更加恍惚,似乎是醉了酒,又像是困极欲睡。
“你不要过来。”他直勾勾看着面前的惊尸,“我、我……”
澹台超似乎被他这一句提醒了一样,缓缓站起身,脚下僵直,一步步地移向宇文离:“宇文公子,我好疼啊。”
下一刻,他的身形忽然快如鬼魅,一步闪到宇文离面前,猛地抬起手,掐住了面前宇文离的脖颈!
水幕正对着宇文离的脸,却只看得见澹台超的背面。
只见他肩膀瑟瑟发颤,声音痛苦而凄厉:“为什么,为什么……我虽然和你不对脾气,难道就应该死?”
宇文离俊脸涨红,手臂猛地一震,将他震飞,波光粼粼的水幕中,眼神依稀露出一丝狠意:“你为什么不该死?”
他面色有丝不正常的潮红,俊秀温和的脸变得冰冷:“多年来,你在背后屡屡讥讽我血脉不清、身世存疑,你真当我从不知情?”
他的手,紧紧握住了腰侧的那柄利剑,衣袖中,傀儡灵蛇幽幽探出了头。
澹台超怔怔看着他,眼中慢慢流下一行血泪:“……可我并没真的害过你。”仟仟尛哾
宇文离一抖剑锋,厉声道:“我又何尝惹过你!世家聚会、仙门交际,我从来都对你隐忍退让,你呢?”
他声音不稳,颤声道:“你却变本加厉,辱我诽我,又凭什么?是啊,你母亲是仙门贵女,我母亲身份卑污,所以我就该被你们一辈子羞辱吗?”
……
外面的大殿上,宇文瀚忽然长身而起,怒气勃发:“这是什么阴险诡术,陷害我离儿!”
他手掌一抬,就要向水幕击去,身子刚动,澹台明浩却已经飞身来迎。
两人手掌在空中一撞,地动山摇,席下无数杯碗盘盏激飞,酒水鲜汤四溅。
澹台明浩的脸色,似乎比水幕上的宇文离更狰狞:“宇文老爷子,让大家伙儿听下去。”
宇文瀚气得胡髯乱抖:“你看不出这根本不是令郎的遗骸么?有什么尸体能如此对答流利?分明是挑拨陷害!”
此刻,不仅是他,下面的宾客也都觉察出了不对。
水幕上的宇文离面色恍惚,俊美优雅的脸上显出了一点梦游般的表情,大家都已经看出了惊尸古怪,他却似乎浑然不觉。
澹台明浩却不依不饶,眼睛血红:“宇文公子要说什么,且听一听也无妨。”
他语气还算客气,可是已经没有再称呼宇文离为贤婿,怀疑已经再明显不过。
宇文瀚脸色涨红,抬眼看看下面无数窥探惊疑的目光,终于将牙一咬:“好!我宇文家男儿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
坐席之中,宁程忽然扭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木安阳。
“木谷主,你有没有觉得这具惊尸的身形,好像有点熟悉?”
木安阳紧皱眉头,略微犹豫:“似乎有点。”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发现了端倪,特别是和澹台超有过密切交往的,更是听出了一点音色的差异。
和宇文离对话的这尸体,声音一直含糊和沙哑,虽然有点像澹台超,但是细细分辨,依旧听得出不同。
这人举动诡异恐怖,却是在假扮死去的澹台超!
而他的目的,竟显然要指证宇文离是杀澹台超的凶手?……
宁程目光冰冷,手握长剑,端坐在座位上。
他身边,商朗迟疑着,低声道:“师父,要不要去新房看看?”
宁程目光紧紧盯着水幕,缓缓道:“主人家都不急,你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