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时候,他脑子里竟然也全是宋淑好这个人。从她上午摸着自己的手心,到耍小聪明喂他蜜饯,又到陪她回宋府时,她站在屋檐下,用微恼的语气说不知该不该治好自己的娘亲。
想着她怎么费尽力气将他从温泉水里拖出来,也想着她红着脸剥下他的衣服,用冷水擦拭他的身体,还有不小心撞见他在洗浴时瞬间僵住的模样以及衣不解带照顾他,却反而闹得自己生了病。
跟在他身后捡猎物的时候,欢喜的样子是在宫里见不到的。荒郊野岭没有依靠便全心依赖着他,被牵手却会手心冒汗,俨然紧张不已。收获颇丰,她傻笑着的样子,同样没有忘记过。
似乎都只是些小事,偏偏在脑海里异常清晰与分明。还有更久的事情,一样停留在了记忆中,不知不觉、无声无息。过去始终不觉得,也没有发觉过,今天似乎俱都明了。只是,他仍有一丝的不确定——可现在这一丝的不确定也没有了。
沉思间,章煜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唇瓣,念想着的却是亲吻宋淑好时柔软的触感与比蜜饯还更加香甜的味道。他略直了身子,沉声喊了吕源一句,吩咐道,“看着些,确定她平安回去了。”吕源即刻领了吩咐,应声而去。
当下章煜倒回了躺椅中,心里却仿佛是有种要炸裂的满足感,让他在这一刻感到无比的充实。至于那些打心底里头生出的喜悦感觉,如同水里鲜鱼吐出的泡泡,一串接着一串,冒个不停。
·
宋淑好一路气愤,在心里将章煜骂了个狗血喷头,再将瞎了眼的自己骂了两个狗血喷头。但即使是这样,一样没法解气,于是气愤转变为郁闷。上午的时候,她还在信誓旦旦想着有了新的出路,晚上的事情,简直是有如天灾的打击。
躺倒在床榻上,黑暗中,宋淑好睁眼望着帐顶,用力的抿唇,意识却根本不受控制,脑海里不停闪过的都是跌倒在章煜怀里时的画面。越是想便越是生气,越是生气越觉得恼怒。
宋淑好突然从床上弹坐了起来,跟着直接抹黑到了桌边,从茶壶里倒了水便开始连连漱口,似乎是想要借此洗去章煜残留在她唇舌间的气息。可也无济于事……她趴在桌旁,脸颊贴着桌面,觉得心都乱了。
又开始想念自己的娘亲,想回家,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不知究竟想了多久,宋淑好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她做了梦,梦到自己的小时候,爹娘恩爱,生活无忧,那是何等的快乐,何等的惬意。哪怕是在梦里,都忍不住想要翘起嘴角,都感到身心愉快。
后来这些都不见了,宋淑好看见了九岁时候的自己。一个清早,娘亲给她梳了包包头,用绿色的缎带系了结。她穿一身碧绿衣裳,站在静云庵后院的挂满了碧绿葡萄的葡萄架下,手中握着一朵新摘的白色栀子花,花香四溢。
那个时候,有一个英俊的少年忽然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明亮的眸子看着她,朗声问,“你昨夜可曾见过有人来过这里?”她摇了摇头,那个人便走了。
记忆中的面庞,与龙椅上的那张脸不断重合,最终重叠在了一起。
可是这个人,她永远爱不起。
那么,就不要了。
她曾经这样告诉自己。
☆、第49章 说定
阿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到了床榻上,只记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也没有敢多想到底是自己懵懂躺回来的,还是其他的什么。
睡醒一觉,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多少离得远了些,下意识不去多想。见该是起床的时辰,阿好深吸一气,告诫自己两句,终于还是起来了。
其实这一切也无什么大不同——如果她不去在意的话,去长宁宫的路上,阿好都在默念着这句。大约是自我洗脑的效果不错,当真就不那么介怀了。等到太后娘娘起身,再服侍她用过了早膳之后,太后娘娘闲来无事兴起喊了琴师到长宁宫偏殿来表演。
皇帝陛下似乎身体好了许多,来了长宁宫与太后娘娘请安,两个人一时在偏殿说话。阿好低眉顺眼奉过茶,与其他宫人一起被太后娘娘打发了出来,她便得以有片刻喘息。
兰芳摸过来和阿好说话,仔细看她半晌,悄悄问,“姑姑怎么了?脸色不大好,嘴巴怎也似有些肿?”说得认真,瞧着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提前一再确认过看不过异样,怕脸色不好看,还特地多上了一层妆,现下听到兰芳的话,阿好禁不住愣了一下。特别是她的那一句,嘴巴也似有些肿……
没有立刻说什么,阿好仿似好奇地看向了兰芳。与她对视之下,兰芳又说道,“想来是奴婢关心则乱了,好像也没那么夸张,但姑姑昨夜没睡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