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煜主动向她递过来了一根高枝,这是阿好没有想到的。得到了选择的机会,她谨慎地考虑章煜的话。章煜也似乎等着她琢磨明白,不见着急。殿内静悄悄的,六角琉璃宫灯独自熠熠生辉,平静照亮宋淑好与章煜的面容。
尽管知道寻求皇帝陛下帮助不见得一定碰壁,但没有过多上心,是因为她没有想过陛下在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坚决至此。确实合该这么坚定的……可她拿不准陛下对太后娘娘的感情,生母是一层,往常关系都好又是一层。
扶持淑妃娘娘上位,毫无疑问背后牵扯到的是家族利益。既然将人送进来了,太后娘娘更不会置之度外,不当一回事。因而,薛良月与淑妃娘娘达成共识,底气自然是足的。
皇后之位,皇家子嗣,储君之位,每一样恐怕都希望拿下。如果再退一步,可以没有皇后之位,却必须有子嗣,这样才有机会触碰到皇储这一关。这是长远的打算,而人心总是会变的,唯有从一开始就被拿捏住了的棋子才最好用。
阿好没有对章煜的话做出明确的回应,她反倒“得寸进尺”起来,问章煜说,“陛下可否告知奴婢……冬狩前后的那两次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什么?”
“主谋?”
章煜好整以暇的望着宋淑好,也不似不满她的大胆,可他脸带轻笑眯着眼的样子一如既往渗人,阿好没忍住缩了缩脖子,有那么一丁点发怂。
好不容易问出口,在这里真的退缩以后恐怕更加没有机会知道。怯了一晌,阿好硬着头皮讷讷地一下一下点着脑袋,继续说,“是……可以说么?奴婢想知道。”
“你和赵检是什么关系?”
“是赵世子?没道理啊……”阿好下意识拧眉歪了歪头,“奴婢与赵世子接触不多,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是谁才有道理?”
两个人一问一答,句句都像前言不搭后语,偏偏是对上了话。阿好想着,竟然提起了赵世子,多半是与他有关了。即使不是他,少不了有些牵扯。皇帝陛下没道理要骗她,毕竟她知道也仅仅是知道了,复仇也得有资本。
“奴婢与赵世子确实有过几次接触,有一次是冬狩前出宫回府,他莫名出现在了奴婢的家中。赵世子认定奴婢多年前曾经救过他,尽管奴婢坚决地否认,他却似乎不信,坚持自己没有弄错。单单是从这一点来看,便应当没有那样做的理由。”
“你不是为了避嫌才否认的?”
阿好心想,当真被这么以为了……却笑了笑,说,“陛下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收起笑,还是耐着性子对章煜解释,“不是为了避嫌,而是奴婢确实没有救过赵世子。奴婢第一次见到赵世子,是入宫之后的第三年了,那时赵世子也是随安平王爷入宫与太后娘娘请安,那个时候连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假如她真的是与赵检有恩,明知对方愿意报恩,何必不受呢?她过去那么希望自己可以躲开后宫纷争,放着那么好的人不去利用,巴巴地找罪受?
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她必定会在发觉到对方身份之后,筹谋着等时机成熟让赵检将她讨出宫再带着母亲离开临安。只是这些话,阿好死死埋在心里,千万不敢让章煜知道。
“你那个时候要是不在静云庵,怎么都不可能会弄错到你身上。”章煜不是不想信宋淑好,不过她说的那些没法将这一点说通,便说了这么一句。
不是没有弄错的可能,哪怕这个可能性本该很小,但即使弄错了,还是需要有一定的条件。譬如说,那个时候宋淑好确实在那个地方。不过,不是宋淑好,必然还有一个别人,救了赵检却故意隐瞒,那个人许是当下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章煜看见宋淑好脸上出现了一抹迟疑,似乎犹豫要不要说明白,最后仍是继续解释道,“奴婢不知赵世子说的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只是在父母出事前,奴婢的娘亲确实带着奴婢在静云庵小住过几天。当时静云庵中的一位师太是母亲的熟人,偶尔母亲会去探望。”
父母没有出事的时候,她拥有无忧无虑、幸福美满的生活,后来再想起来总觉得那时每一天都是无比的快乐。可这样的日子,终究还是离她很远了。
唯一是,再想起的时候,便会心存着幻想,期盼再和从前一样。拥有的时候,只当是稀松平常,等到突然失去,才知道什么是奢望。她奢求的这些,无人能给,甚至连争取都艰难。
时间离得有些久,章煜回想那一年的事情也觉得记忆模糊了。赵检逃走,那些人把他追丢了,他似乎曾亲自到过那个地方一次,但也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