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庭秀骨[修真](127)
可在苏玄机混沌修道之中,他那云游在外的师父,有一日却忽然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并且告诉苏玄机,这是你师兄,也将是未来蓬莱之主。
“……”
未来蓬莱之主——没人提过这个名头,又有谁能担起这个名头。五峰一顶尚未形成,他却将这个尚未定论的位置轻易交给了一个在昏睡之中尚未醒来,连名字也没提过半分的陌生人?
苏玄机无心争位。
但他不解。
那时候的苏玄机尚且不过是一个身高不足别人半身的孩童,而这个便宜师兄就有些沧桑。苏玄机持着怀疑的态度,打量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很久。
他面容枯槁,唇色苍白,眼睫很长,本该是秋莲之姿,盈盈望过来,却像是雨打残荷,盛满了露水。不论苏玄机如何打量,也只坐在床沿,似乎对自己死里逃生并未如何动容。
苏玄机道:“师父说你今天起就是我蓬莱的人。我们蓬莱,生当光明,死亦通透,先天下之忧,后天下之乐,绝不会一幅生不如死的模样。”
“我总该知道你叫什么,不然如何称呼你为师兄?”
那人动了动,终于朝苏玄机看过来。他道:“生当光明?”
苏玄机点点头。
生当光明——
他这么念了几遍,再对着苏玄机时,就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于是眼角那粒枯萎的小痣便像是突然活转了过来,连着他整个人都透着股生机与张狂。
就像是一袭残火,卷尽了余晖。
——他说他叫余秋远,连天芳草尽,空山秋雨远。
余秋远受伤很重,如果不是被捡回来,大约早就嗝屁了。但捡回来,也只是叫他活过来。不知道他师父怎么说的,第二天余秋远就毅然决然进了小灵地。苏玄机看着他进去的。蓬莱信奉‘扶天下苍生’,他自己算苍生一员,那么这位便宜师兄,自然也是。
时间过得很快,对修道者来说更是。沧海桑田的变化也只能在眼底落下些许印记。等到蓬莱化五峰,聚一顶。金光笼罩,祥瑞渐生。等到魔界出了个白衣修罗,等到白衣修罗一统四方城。终于等到了余秋远出关。
再见到余秋远时,他没了当日的枯槁,一身素净,是标准的蓬莱打扮。
岁月涤尽了他的发色,他整个人如同他的头发一样,透着股灰白。
新进弟子渐多,蓬莱灵气蓬发,所有人都知道金光顶的掌山真人沉稳朴实、亲切和蔼,他往那一站,就像是一尊圣石,圣石既宽容又令人安心,是蓬莱心之所向。但如今苏玄机在这红衣灼眼之中才记起来——
余秋远原本刚来时,却是着了一身红衣的,就像人间那种待上堂的新郎。
——可这关如今苏玄机抱着余秋远哭什么事呢。师兄这种生物,不就是高兴时抱着哭,不高兴时也抱着哭,睡不着时能代替枕头陪·睡用的么?自古师兄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回忆瞬间被抛在脑后,关在旮旯子里上了锁。
苏玄机啪啪啪掉着泪,还沉浸在师兄不是人的凄惨之中:“师兄,你好苦啊。”生前活得不如意,死里逃生便罢。如今竟然还沦为一只鸟。鸟就算了,还非人非鸟。这都是他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但他哭着哭着忽然想起了正经事。
“……”苏玄机突然收住泪,抹了把脸,“如此说来,师兄你一直和别人在一起?”
变化太快没能反应过来的余秋远:“呃——”
苏玄机紧跟着问:“那人是谁?”
但不管是谁,一定是个骗子。他本来就是寻骗子而来,既然敢骗上他金光顶,余秋远变成鸟一事,说不定就和这个人脱不开干系。一定是他的错!
余秋远:“……就是一个普通人。”
“不可能!”苏玄机皱着眉头,“他言行狂放不羁,功力深不可测,又将人桎梏于身侧,叫你为他卖命。大洲倒是哪里寻来的普通人。他叫什么名字?他,他是不是魔头?”
不得不说苏玄机确实足够敏锐,就算是抱着余秋远哭,也不妨碍他将余秋远这一路来历左右寻思一遍。余秋远是个仁厚的人,但很精明。他绝对不会在毫无牵扯的情况下,放任自己以一只鸟的身份留在一个陌生人身边。且观他们言行举止甚为亲密——
联想到既然余秋远未死,那说不得容庭芳亦未死的可能。
苏玄机道:“他是容庭芳?”
余秋远下意识反驳:“不是啊,他叫闻人笑。”
“……”苏玄机沉默一瞬,瞬间怒目,“我名下弟子才叫闻人笑!师兄,你说的这个人连姓名也要假冒,他果然是容庭芳!是不是他害你变成如今的模样!”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余秋远呆了一呆,不可置信道:“门内来的弟子叫闻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