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的是宇文赟狂妄自大,性凶要强,好侮辱人格,尤其侮辱前朝深得宇文邕器重倚赖的朝中重臣,贺盾一行礼,恭敬道,“皇上乃真龙天子无疑。”
贺盾此言一出,落在她背上的视线都能把她烧出十个窟窿来,鄙夷有之,诧异有之,欲杀人者有之,贺盾手心里都在冒汗,宇文赟擅矫饰,高熲等人料到他不堪重任,但也不会料到他是这等毫无纲纪之人,这殡宫里,宇文邕的灵堂前,大概没有谁能比贺盾更了解他的了。
宇文赟果然心情大悦,直说要嘉奖贺盾,瞧见跪在地上面色胀红目带不忿指责的王轨和李德林,脸色阴沉,眼中却有得意之色,下令让士兵将这二人拖下去,殿前立刻斩首示众!
群臣战战兢兢,王韶,元岩出列求情,宇文赟哪里肯听,那士兵就要将李德林王轨拖下去,贺盾心里发紧,叩首出声道,“还请皇上听臣一言。”
宇文赟暴躁道,“你这小奴要说什么!倘若是求情,你便一块去死罢,正好腾出太史令的位置给,让听话的人来坐!”
“皇上误会了。”贺盾后背都是湿汗,摇头道,“臣只是觉得,皇上您威势堪比上帝,这些人肉眼凡胎,看不见皇上您的龙威皇势,并不认同您,杀了他们并不是最好的处置方式,皇上不若听臣下一言,皇上若是觉得臣下出的主意不能入耳,介时再杀不迟。”
贺盾话音未落,王轨便义愤填膺地骂她奸宄小人,谗言媚上,小小年纪不忠不孝猪狗不如等等,又说她是北齐旧人坑害大周,国之将亡她的罪行罄竹难书。
宇文赟一摆手,王轨便被堵住了嘴,殡宫里便只听得见他不住挣扎的呜咽声,还有其他大臣们的喘息声。
贺盾充耳不闻,只等着宇文赟发话。
宇文赟倒是起了兴致,俊面带笑,兴致勃勃,“你姑且说来听听。”
会上钩就成功了一步。
贺盾也笑了一笑,“皇上您不若将这二人赐给臣下,一来让他们好好睁大眼睛看着皇上日后是如何堪比天君威慑九州,二来让臣来教授他们相星之术,也让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开开眼,见识见识您身上的龙威紫气,他二人定会羞愤致死,后悔自己有眼无珠不识天颜,三来这些人冥顽不灵,自来都号称要以死效忠先帝厚德,杀了他们反倒成全了他们的气节名声,天下九州百姓不知他们忤逆在前,天帝您杀了他们,岂不是落入了他们的圈套,又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贺盾看着宇文赟,面色笃定,劝道,“把他们赐给臣下,此举多乐,何乐而不为!”
想想罢,想想她奴隶的出生,想想她孩童的年纪,想想把父皇的重臣赐给奴隶做牛做马,将他们的性命、尊严全都踩在脚下尽情的碾压,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激动人心愉悦兴奋的事!
想想罢,宇文赟,想想你有多想侮辱你的父皇!
贺盾心脏跳得快极,大大方方看着宇文赟的眼睛,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说的是真话,目光坚定兴致勃勃,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宇文赟。
贺盾目光热烈,这种热烈大概只有变态能懂得。
果然,宇文赟抚掌笑了起来,大赞了几声好,下来亲自扶了贺盾起身,笑道,“你这主意不错,甚得朕心,就依照你说的办,这两个老匹夫就赐给你当奴隶使,好好教教他们!”
自比上帝这主意是宇文赟自己提出来的,以名声来成功遏制假惺惺粉饰太平的宇文赟,大概是有用的,她至少现在说服他了!
贺盾朝宇文赟叩首谢恩,“臣谢过天帝赏赐,谢过天帝隆恩!”
“你这称呼好!”宇文赟抚掌大笑,“郑译,传朕诏令,自此天下人不可称天,不可称高,大,官民人名犯此忌者,限时改名,不听令者,就地处决!”
郑译叩首应是,宇文赟一定程度上大概是得到了他想要的那种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的满足感,龙心大悦,让他们都散了,自己领着近臣,说了声去后宫,径自走了。
后宫还是宇文邕的后宫,宇文赟这时候去,大概是要撒野逞欲了。
宇文赟走后,殡宫里有些臣子再忍不住,张嘴便欲对着宇文邕的棺椁嚎啕大哭,贺盾心里一紧,自地上爬起来,厉声道,“列位大人莫不是没听见皇上的话,都各自散了,新帝即位,大赦天下,乃是普天同庆的喜庆日子,诸位若是在殿前失了仪态,惊扰先帝英灵不说,瞧起来也不好看!”
贺盾盯着这些悲戚失控的大臣们,真是紧张得呼吸都停止了,北周太史令不过一介不入流的小官,尤其是她这等掌管历法星象的,更是半点地位也无,再加上她年纪小,贺盾努力色厉内荏得脸色扭曲,是真是怕唬不住他们,方才的事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万一他们当真搂着棺椁哭诉起来,惹得宇文赟忌讳,可真是要血溅当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