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最是看不上这些末技之流。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太子的宠妃云诏训了。
云诏训的父亲是优人工匠,另一个女儿嫁给了佞人刘金鳞,一家子出身卑微不说,成了皇亲国戚之后,得意忘形四处招摇。
因着儿子杨俨不得皇帝皇后的喜爱,云诏训自己又是庶妻,生子虽长非嫡,怕被人看轻,行事便十分招摇骄纵,在长安城里惹得诸多非议。
父亲对云家厌恶之极,先前把刘金鳞赶出了长安城,对这些门风不当的艺人匠人,无半点好感,又哪里会让三弟走上这条道。
杨广看着信倒是想起旁的事情来。
父亲母亲见大哥一直没有嫡子,便想将杨俨养在身边看看,怎奈那云诏训自己没底气,当母亲身边是龙潭虎穴,唆使大哥把孩子抱回东宫,来来回回折腾了许多次,现在父亲母亲生气失望是一回事,重要的是已经开始在留心暗查大哥的失德之处了。
但凡活在这个世上的人,都是经不住查的,尤其是他们这些不愁吃不愁穿,有些权势权势又不够大的皇子们,太子更不消说,能查的事太多。
他暂且只消做好自己的事,静待时机便可。
杨广接着看贺盾的来信。
“阿摩,虽然我和太医令把了脉都觉得是个男宝宝,但父亲母亲一直希望是个男宝宝,为了避免误差外万分之一的可能,现在也还没跟父亲母亲说,免得他们失望,不过宝宝很健康,也很乖,没有闹腾我,谁见了都说我是世上最省心的母亲了……”
杨广想着贺盾趴在案几前认真给他写信的模样,心里倒是有些发愁,最近这几次来信,一大半都是宝宝宝宝的,可见贺盾对孩子上心的程度了。
父亲母亲自是要把孩子放在身边养的。
他没心思打探云诏训是怎么劝得大哥把孩子抱回东宫,但贺前辈万一当真离不开孩子想把孩子放在身边自己养,只要泪眼汪汪的看看他,他大概也难以招架的。
头疼。
杨广自己看着信,柔肠百结了好一会儿,听外头铭心催促他去歇息,把信收好,起身回了卧房。
杨广提前把江南的一应事物安排好了,府里的人事也做了一些调动,李彻任扬州总管府司马,张衡、李穆之子李浑、阴寿之子阴世师、虞庆则之子虞孝仁、独孤盛、尧君素、李靖等人,虽是些北方的官宦子弟,但或文能济世,或武能安邦,这些人如今是他的近臣藩底,各有职位,都是可信之人,再加上内政外务有王韶李德林坐镇,他远在长安,也能放心一二。
征召晋王杨广入朝述职的诏令一到,杨广便领着铭心杨玄感一行人快马加鞭往长安赶去了,只路途还没到一半,便遇上了前来传旨迎接的官员和仪仗。
晋王妃于月前产下一子,母子平安,皇帝大喜,赐名为杨昭,封河南王,免除并州、江南之地的赋税一年,宴请百官,以示荣宠。
杨广听得母子平安,悬了一路的心放下了一大半,接了旨意,示意杨玄感他们在后一些帮他招待朝廷的使臣,自己领着铭心没日没夜的往长安城去了。
人住在宫里,杨广只得先去见过父亲母亲,他现在倒庆幸贺盾在宫里了,毕竟有充足的紫气在,她安全一些,也能少受些疼,少受些罪。
铭心在后头跟得气喘吁吁,知晓王妃住在凤仪宫后头的云阳宫,边走边劝道,“主上您慢点,皇后说王妃这会儿还昏睡着,晚间才会醒,让您莫要吵醒她了,现在去也见不到的,主上三五日没得歇息了,不若先歇息一番,晚间再来见王妃。”
杨广不言语,只大步往云阳宫走去,越走心跳越快,待走到了宫门前,心脏都快蹦出来了一般,他得先看看她,她勾走了他的魂魄,不先看看她,他也没法做旁的事。
院外守着的婢女们见杨广进来纷纷行礼,铭心示意她们都下去,又问了小世子在不在,知道孩子奶娘正带着,本是要让人把孩子先抱过来,后又想起自己浑身脏兮兮的,见自家主上只站在窗户前一动不动,咂咂舌便又作罢了,自己找地先洗漱去。
此时午间阳光正好,杨广绕到窗户那边,见自己猜中了她正睡在窗子边的小榻上边睡边晒太阳,唇角不由自主便勾出笑来,往旁边挪了挪帮她遮住脸上刺眼的阳光,见她睡梦舒展了眉目,笑了笑隔着窗户凑近了在她唇上吻了吻,心说笨蛋,在这里睡也不让婢女在窗户外头守着,遇到登徒子怎么办。
脸色苍白,身形又瘦了不少,需要时时昏睡,定是元气大伤,女子生产本就极其辛苦,哪有她信里说得那么轻巧容易,杨广看着妻子的眉眼,到现在都还没恢复,也不知生产那一夜多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