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打,可能杨坚是考量平陈的时机不成熟。
一则是突厥这边还未完全收尾,二则是与突厥的大战刚结束没多久,百姓士兵们需要休养生息。
贺盾听杨约问,便回道,“你哥胸有大志,想这些事是肯定的,猜一猜便知道了,便是没有,这下子也只能让大哥写一份出来了。”
杨约听了有些乐不可支,他与杨素这几日事多,也不好在晋王府上久待,没一会儿便走了。
贺盾没想到郑氏会来找她,确切的说是来找杨广的。
她是和杨广一起去渔村请张子信的路上遇到的郑氏。
郑氏本是犯了杀头的大罪,但杨素一直力保她,郑氏这才摆脱了牢狱之灾,郑家人一早便已经在御史台知会过,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做了什么事跟他们没关系。
杨坚这些年对官吏一点不客气,该抄家抄家,该问罪问罪,谋反毕竟是骇人听闻的大罪,郑家估计是怕被杨素牵连,族里当即出了一封文书,说与郑氏断绝关系,往后是死是活两家再无瓜葛。
虽是冬末初春,但外头还冷的很,飘着雪花,到处都能看见冰渣子,冻得人直发抖。
贺盾一路上都窝在陛下旁边,她虽是不怕冷,但这么多年挨个暖炉有点上瘾,询问了陛下允许她这样以后,整个人都挤在他身边昏昏欲睡的。
杨广正自己下棋,马车里多出了许多棋经,贺盾莞尔,“阿摩你是不是昨日与杨素大人下棋输了,这会儿想暗中使劲想超越他的?”
杨广喜欢她这样靠着他,闻言偏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那倒未必,不过闲来打发时间,能长进便长进,不能便也罢了。”他听她劝,输了也不若以往记挂上心,这些细枝末节上,能天下第一自然是好,不能,便也罢了,他最终目的不在这上头,便没必要非得争个高下不可,不这样,他是不可能有什么惜才之心的。
贺盾无比赞同,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杨广看她好玩,笑道,“再者我便是靠读书写诗,也能当这个晋王的。”
我便是靠读书写诗,也能当这个皇帝。
贺盾听得想笑,心说还真是他能说出的话,如果陛下有尾巴,这会儿估计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贺盾知他心里很清楚很冷静自己在做什么,便安安静静看他左手与右手对弈,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起来。
马车已行至城郊,被郑氏路中央拦住了,郑氏声音嘶哑,叩首请见杨广一面。
杨广听外头仆人禀报,没有立刻应,却是使贺盾下去问问什么事,贺盾说定是来道歉的,杨广看了她一眼,说了句未必,让她先去看看再说。
郑氏是来道歉的,但是也不全是道歉。
她没见到杨广有些失望,可也死马当活马医,朝贺盾叩首行礼。
郑氏发髻凌乱,形容憔悴,眼眶红肿,已经看不出昨夜的伶俐漂亮,似乎整个人都垮了一样,只剩下一根弦紧绷着,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贺盾把人扶起来,“郑姐姐你有什么事。”
郑氏神色灰败,她经此大难,整个人精神都有些恍惚了,听贺盾开口询问她,跟抓住救命当草一样,登时泪雨滂沱,“王妃,我知自己罪孽深重,祸害了晋王爷,但我去告杨素,原本便只是想告他冒犯天威得个免官的处罚,只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朝堂上的事太复杂了,牵一发动全身,只怕是有人早等着揪杨素的错处,这次真是惊险,毕竟有一国王爷掺和在里面,容易犯皇帝的忌讳。
贺盾不知该说什么,郑氏又跌在地上,肝肠寸断,苦苦哀求,“我没脸见你们,可我实在走投无路,我儿三子,幼子幼女还有十几天才两岁大……我知道我错了不该动孩子的心思,可杨素不听我解释,朝云她连两岁都不满,交给那心狠手辣的女子抚养,我死了都放心不下,杨素不让我见孩子,我连死了都不安心……”
“我错了……”郑氏不住磕头,“……请晋王开恩,给妾身个恩典罢,妾身不求旁的,但求能看看孩子,哪怕一月见一次都行……王爷您救了杨素的命,您的话他肯定听……王爷……”
一夜之间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
贺盾听着她颠颠倒倒泣不成声的话,半响都说不出一句合适安慰的话来。
这真是很复杂的感情,想离开杨素,但舍不得孩子,坚持了这么多年,现在坚持不下去心如死灰不想活,又因着孩子活下来了,她这么多年一直和杨素吵架,大概是希望杨素能收敛心性好好过日子的,现在过不下去了,两人彻底决裂,她的精神似乎也快要崩溃了。
贺盾就想起杨约说郑家后母写断绝书的事,贺盾虽是能想得通,但在这个时空这个年代,有点太绝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