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平了平胸腔里翻滚的情绪,朝窗外唤了一声,“暗七,出来!”
他话音刚落,窗户外传来些轻微的动静,接着一个黑衣人从窗户跳进来了,跪地叩首道,“主上。”
杨广喘了几口气,将画像递给暗七,吩咐道,“去江南和江陵那一带,查一个女子,算到现在该是三十二三岁,和清月公主长相相似,或许已经死了,大概是二十六岁那年出的意外,名字叫贺盾。”
暗七收了画像,迟疑问,“主上是想寻到明月公主的母亲么?”
杨广没接话,只摆手让他即刻去办,暗七叩首离开后,房间里便只剩了杨广一人,还有他起伏不平的呼吸声。
他想直接去问问贺盾,但问了又有何用。
一切尘埃落定,就算她当真有过夫君又如何,他现在是非娶她不可,既然结果是一样,那问与不问,又有何区别。
现在知道,与过一段时间知道,结果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杨广克制住想现在就冲去小宅找她的冲动,掌心被石块的棱角割出血口子也没察觉,就这么上了床榻仰面躺下了,一动不动熬到了天亮,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
新婚的正服第二日一早就送到了晋王府,素心女官正要把新妇的婚服送去小宅,被杨广制止了,“小宅那边荒废许久,又无仆人婢女,不怎么方便,素心女官您是母亲亲近信任的人,定是知道明月公主是真正的阿月了,我自小与阿月同寝共识,倒也不必太在意这些,恰好尚衣司的人也在府里,让铭心传她来府里试一试,有需要改动的当场说了便可,省得兴师动众来回跑。”
铭心机灵,不待素心说话,哎了一声就一溜烟跑了,素心掩唇笑了起来,“那王爷便在这等着,奴婢先去瞧瞧府里的下人们宴席可安排妥当了。”
杨广心不在焉道了谢,就在卧房里坐下来,耐心的等着,小宅就在隋国公府旁边,离晋王府也没有多大距离,离预估的时间越近,他就觉得时间越难熬,大抵是因为一夜未眠的缘故,只一夜没见,他就觉得过去好几年一样,什么迷途知返都是鬼话,当初要和阿月分桃断袖的时候都没想过迷途知返,现在不过是年纪大一些,有什么不可以的,总有一日,他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他与阿月之间这么离奇多离奇的波折,就此罢手,岂会甘心……
说来说去,他就是希望阿月能心悦于他,只是事情比想象中难上数百倍,照昨晚的情形来看,阿月现在对他避之不及,只怕连多走近几步都不肯了,如此他再想徐徐图之,也是没有办法的,他得好好想想,至少先让她放下戒心和警惕心。
贺盾进来行了礼,捧着新妇的正服打算去旁边的偏房换,杨广看见她就想起她成过亲的事,气血上涌心里翻江倒海,再看她十分自觉的要去别的房间换,搁在膝盖上的手收拢成拳才压住心里起伏的刺痛,摆手让婢女们都下去,阴沉着脸寒声道,“去里间换,想让父亲母亲知道我们不合么?”
贺盾应了一声,她如今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多说无益,便捧着衣衫去了里间,自己换上正服出来了。
她是要穿着这身新妇的衣服嫁给他的。
杨广心跳快了两分,忽地想起她有夫君,又觉得这身衣衫刺眼了,见她身前的飘带结扣没系对,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呷了口茶漫不经心地问,“前辈您怎么连扣绳都没系对,以前不是也穿过了么?”
贺盾对衣衫素来没什么研究,胸前这两条飘带她就如寻常衣衫一样系起来了,这时候也不知哪里不对,总归是试穿,也不太讲究,听了陛下的话,就摇摇头回道,“我第一次穿,也不太知道这个,等下向素心女官请教一下便是了。”
杨广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温声问,“前辈您原先的夫家竟是贫困至此,连新婚的正服都买不起给你穿么?”那种平庸粗俗的村夫哪里配得起她,她为什么要嫁人……杨广胸口起伏,将杯子里的茶水一口喝干了,想扯扯有些发闷的领口又生生忍住了。
贺盾听得一愣,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成婚,我们那也不讲究这个。”他们那并不看重这些,合则聚不合则散,没有约束,也没有要求,繁衍后代是独立的一项,已经彻底与男女脱离出来,成亲结婚生子就不是什么必须的事,觉得需要陪伴了两人想在一起便在一起,不想在一起就分开了,几百年下来,独身到老的占了大部分,拥有长期伴侣的毕竟还是少数,至于婚礼仪式,就更不讲究了。
但这个时空不一样,成家立业,成亲就变成了一个人一生中的必经之路,并且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