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慈正在处理公务,案几上堆满了羊皮文简,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人头昏眼花,是账册,年关将近,董慈赶着要查完,现下就剩一点收尾了。
扶苏领着胡亥行了礼,坐到母亲身边,抽了她手里的文简,温声道,“母亲歇息一会儿,这些事儿臣也会,让儿臣来便是。”
董慈见到胡亥心里就闷痛闷痛的,她不知当母亲的是不是都这样,总之自从胡亥怒气冲冲语带嫌弃的吼出他的母亲不是她的时候,她心就像被针扎过的气球一样,漏气漏得厉害,一点精神力也没有,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对他了。
好在近来她忙得跟个陀螺一样歇不下脚,也没顾得上想太多,过了一天一夜整个人好了很多,也冷静了下来,只是现在见着孩子心里又有些隐隐作痛,便不住安慰自己孩子不过四五岁,童言无忌无心之言,想通了就好了,谁还没有个叛逆期,胡亥来得早一些罢了。
只是她心理建设做得再好,也无法掩盖一个事实,胡亥是真的不喜欢她,孩子五岁大了,还是不喜欢她,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把她的心扎成蜂窝了。
董慈沉默不语一脸倦怠,扶苏见胡亥还垂着头呆站着,便唤了一声,“胡亥。”
胡亥自是看出了董慈精神不济,心里闷闷有些难受,上前了几步在地上跪了下来,磕头道,“还请母亲莫要生气,胡亥错了。”胡亥说的是真话,他原先是有点看不惯董慈,但这两年已经好多了,毕竟父王真心喜欢她,他也没针对过她,只是难以亲近罢了。
董慈摇头,示意胡亥起来,温声道,“我不生气了。”再说这也不是她生气的主要原因。
人生在世,她又不是人民币,有人讨厌也正常,只是这次讨厌她的人当中恰好有一个是她的宝贝儿子。
董慈有点胸闷,她其实是不是错了,孩子原本就厌恶她,她还一个劲的往前凑,小孩逆反心理都很大,这么多年对她喜欢不起来也正常。
董慈看着旁边沉稳有度的赵小宝,心里微微一动,想了一会儿连心跳都快了一些。
恰好赵政领着几个文臣武将去了新郑,咸阳宫被围城铁桶一样,扶苏年纪见长处事有度根本不需要她挂心,她有事要去西陵一趟,现在倒是个好机会,这些年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待在咸阳,说实话她一辈子都没在同一个地方待过这么长时间。
这两年在秦川各处总共开了五座学宫,事情虽然有属下们一直在做着,但没亲眼见到就不知实际情况如何也不放心,她早就想出去了。
这念头一起来就蠢蠢欲动,压也压不住,赵政去哪里都要带着她,这次因为前方有战事,情况特殊带着女人不妥当,就把她留在了咸阳城,关键是赵政不用几日便能到咸阳城,宫里根本不用她担心……
麻烦的是宫里的事瞒不住赵政,好在她这几日并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来,胡亥的事留封信解释一下便可以了。
她有武艺医术毒术在身,暗地里还有暗卫跟着,掩藏身份和人身安全不成问题,这不是她那个有钱有时间随时可以背着包出去旅行的时代,要出去还得多方周折,现下是融合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时机,错过可惜了。
董慈打定了注意,变得精神奕奕起来,见外面天色晚了,收了扶苏手里的文简,说了声去用晚膳,走了几步将地上还跪着的胡亥一把抱了起来,笑眯眯道,“你不喜欢母亲也没办法,小胡亥十八岁以前都属于母亲的管教范围之内,下次再敢滥杀无辜,母亲真的就动手揍你了,听见了么?”
“母亲放儿臣下来……”胡亥脸色涨得通红,他把董慈当自己的继母,董慈喜欢抱着他,时间日久倒没什么不自在的,只是屁股现在很疼啊,刚刚给兄长揍的。
董慈心里有气,非得要抱着他,还故意在他额头上重重亲了一下,一路抱着他往膳房去了,亏得她坚持锻炼身体,否则真抱不动他了。
胡亥这下连耳根脖子一起红了,见后头跟着的兄长眼里都是笑意并不打算开口拯救他,心里有点泄气,只得安分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董慈很多地方都比胡姬强,如果他在胡姬面前犯浑,胡姬肯定哭天抢地抹眼泪寻死觅活闹得他头疼。
她这便要出去了,这臭小子知道的话估计要放鞭炮庆祝送走瘟神了,董慈叹了口气道,“胡亥乖一些,母亲给你做点好吃的。”
董慈是打算给他们做点好吃的。
仆从们都散了单独留了董慈在,扶苏站在窗户边看母亲做饭,胡亥见兄长这样,搬了个木箱爬上去踮起来,扒拉在窗边看董慈揉面,洗菜,切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