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里面大步流星迎出两个年轻人来,姬孟便朝董慈郑重行了一礼,神色微微忐忑,眼里却满是期待,“姬孟平日便想一睹学宫里学子们论道的场面,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姬孟大胆,求夫人允姬孟随在身边听一听,长长见识,夫人便允了姬孟如何?”
姬孟背后的小童手里捧着不少文简,董慈心里微微一动,是啊,她为什么没想过开一间书舍专门给女子读书用呢,还有专门给女子读书习字的学宫,此地讲究男女有别,她单独劈出一块地来就是,虽说这年代的女子大多没有学知识谋生路的念头,但保不齐就有这样的女子在呢,这方面还是空白白的一片,她也没多大的野心,反正开在那里放着,有女孩子想来,来就是了。
万般念头也只是一眨眼间,赵政宽袍广袖下握着她的掌心收紧了一下。
董慈还未开口言语,赵政就发话了,“不如何,吾等有正事要办,姬姑娘请自便。”
说话间张青山等人已经近前来了,张青山年轻朝气的脸上激动之色溢于言表,与赵政行过礼以后,也与董慈行礼,口里称呼的却是董祭酒,虽是微微别扭,但也是毕恭毕敬,眼睛也不敢看她。
董慈习以为常,便也回了一礼,微微落在赵政身后,随他进了学宫。
赵政却是脚步慢下来,与她并肩慢行,董慈想着方才小姑娘一下子寡白了脸色,双眸含泪摇摇欲坠的身形,偏头看了赵政一眼,见张青云他们一行人前头离得远,便忍不住低声道,“你对女孩子这样,在我们那定是连妻子也娶不到的,太恶劣了。”
赵政脚步不急不缓,也没看她,只漫不经心地道,“寡人若做了你那里的王,一样有人乐得嫁于寡人。”
“…………”董慈就是想让他对女子礼貌些尊重些,不死心道,“那他们只是爱你的权和势。”
“如此又有何分别。”赵政一笑,“姬孟姜姹爱的亦只是寡人的权和势。”
“……”董慈是很想说权势兴许会让姑娘们注意到你,但时日久了,也难免会动心,动心就容易变成真心,譬如她。
在学宫里交头接耳很不好,董慈本是想落后些走在赵政后头,没想到她慢一点,赵政就慢一点,两人虽是没有手牵手,却始终并肩而行,董慈强忍着想捅他的冲动,低声纳闷问,“阿政你干什么。”
没什么,他只是想与她并肩而立,无论人前人后。
他也为她守身如玉,无论是理智还是感情,除了她以外的女人他别说碰,便是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他这样对她以期求相同的回报是有些卑鄙无耻,但那又如何,他想和董慈天长地久,不卑鄙一些,他还要大大方方助她一臂之力,想办法将她送去自己看不着也摸不着的地方不成?
他对她忠贞不二,便是希望她对他始终如一。
董慈脚步又慢了些,赵政想了想便道,“阿慈你同寡人一起走,少使的份位毕竟低了一些,你与寡人相处得宜,士子们便不会以为寡人强抢民女有辱士人了。”
这倒是,董慈失笑,便也未再争执什么,随着他过了庭院长街,往学宫正厅去了。
因着君王驾临,学宫里学子士子来了不少,三五十个人分列两旁席地而坐,比之朝会盛况也不差,神情跃跃欲试面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激动之色,想来士子们已经准备好了满腹言论,只等着赵政来说与君王听了。
好在她今日穿着素净得体,倒也和学宫的气氛冲突不大,赵政扶着董慈并列走到上首,董慈对他人五人六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见下面士子们神色颇为震动,便也从容坐下了。
张青山先便起身朝董慈行礼道,“未曾想学宫书舍竟是夫人的手笔,吾等受夫人恩待,还请夫人受吾等一拜。”
事实上东临学宫书舍没有花董慈一分钱,但这时候董慈只能当自己是赵政的法人代表,回了一礼,温声笑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只张兄若有高见新著,莫要藏私,也与董慈一份拜读一二,如此便好,呵。”
赵政身形高大与这群文人士子们不同,又常年身居高位,再收敛也难免威压深重,初初相见大家难免拘束,董慈这话一说,张青山连带厅堂里不少士人都和善地笑了起来,“这是自然,著书不敢当,但我与飞鹏藏书百册,尽数放在了书舍里,哪位兄台要看,自管去拿。”
张青山话说得豪气,摆袖间一副看看不收费的模样,惹得厅堂里的士子们又笑了一阵,其乐融融。
赵政亦是笑起来,抬了杯酒朝张青山一敬道,“先生高义,政敬先生。”
赵政先仰头一干而尽,张青山也是爽朗之人,当下也一饮为尽,口里道,“常人只道秦王暴虐,吾张青山却以为义救赵国时疫,借粮济难燕国灾民皆是高义之举,那常年将仁义二字挂在嘴边的魏王齐王,与燕国离得最近,燕王求救,哪个肯借上一斗一石?诸位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