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慈在对待学术文籍以及任务这件事上,重新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和热诚,成日泡在书舍里,得了机会便和旁的学子一样站在书舍外听稷下学宫学子和东临书舍的学子们谈天论地,谈政论道,有一日听着各家弟子讲述自己学派先祖的事迹,说孔子在陈蔡两国差点绝粮而亡口里还念叨着恢复周礼恢复周礼,说墨子冒死和楚王公输盘斗智斗勇只为解救跟他毫无干系的宋国,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董慈听着听着就入了神,被身旁同样做男子装扮的董媪给推醒了,小姑娘看着她哭笑不得,感慨道,“父亲说你是真喜欢文籍真喜欢做学问,阿姐原本还不信,现在看你这模样,想来不是喜欢,是特别喜欢了……”
董慈笑了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比这里的人多出来的这些感慨和感动,时代不一样,谁都有谁的好。
有的时代多了些东西,相应的就会缺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像她,她喜欢文化研究,选题背景选的也是古文化,但她写论文做论文的时候,没有这种认真投入的态度和行为,当年她还因为论文完全是自己写的不捉刀不抄袭被导师表扬过,她也沾沾自喜过,现在想想实在是很可笑,自己写是最低级的要求,什么时候变成能沾沾自喜的事了。
董媪只是偶尔过来听听,她和董毅一样,并不喜好这些,董慈怕她无聊,和她在一起也不太讨论这些事。
事实上董家人都不好这些,尤其是董毅。
董毅实在不好学,董鼐有劝没劝的劝了两句,劝不动也就随他了,自己随董慈去了两次书舍,头晕眼花的回来后,是再也不劝董毅读书习字了。
董毅也没闲着,他有自己想做的事,请董慈给他参详了以后,自己在咸阳开了一间小酒坊,他原先便帮董慈管着兰陵酒的酿制和买卖,时间长了也有自己的心得,反复琢磨酿制,还酿出了些新品种,董慈带到书舍里让学子们品了,有几样反响还不错,董毅的生意就这么做了起来,董鼐和董陈氏虽是意外之极,倒也没阻拦他自此堕入商道,反倒是给他凑了不少本金,鼓励说儿子长大了,直夸得董毅面红耳赤。
董家的子女没一个成亲的,就连董媪也是一样,十七八岁待字闺中成了古代版大龄剩女,因着她一直没有中意的,董鼐也就由得她了,开明程度让董慈大开眼界。
这里的女子基本十五岁便要成亲,便是待字闺中也待不了多久,自吕不韦颁布了新法之后,秦国男子年至二十三,女子年过十七不成亲的,要单独交一份赋税,董慈称它为单身税,赋税比例还不小。
董媪已经交上去一笔了,董鼐却乐呵呵的说没事没事这点赋税小意思,当董媪董慈都安心不用着急。
总之在这位护短到了极致的父亲眼里,他的女儿天下第一好,不愁嫁也不着急,每日抱着秦真家的小宝宝秦小将玩得乐呵高兴,惹得秦小将连家也不乐意回,整天围着他转,爷孙两人自得其乐。
董家人对家里住了个君王近侍一开始还有些拘束,但兴平态度和善,又善于察言观色,说话行事无一不让人熨帖之极,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和董鼐说说笑笑了,董鼐拿他当家人一样无话不谈,董慈对兴平这项技能佩服之极,董毅董媪还好,她面对董鼐董陈氏的时候还有些拘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们的好,不如兴平应对自如。
兴平住着住着却渐渐愁苦焦急起来,这几日逮到机会就开始游说她,大概意思是让她给赵政写信之类的。
董慈原本也是打算写一封的,毕竟她一开始是想跟赵政解释的,但日复一日忙,再加上赵政也忙,董慈估计赵政的时间一分也要掰成两分用,解释的事就耽搁了下来。
这天用过晚饭,兴平进来见她还在整理讲学笔记,不由急了,抽了她手里的笔忧心道,“这成月成月的不见面怎么了得,姑娘也不忧心忧心。”王上这么干晾着,只怕是等着姑娘服软呢,晾久了总归不妥。
人都说异地恋超过三个月不联系都有问题,同城五六个月不联系的估计是没戏了,再加上咸阳城里谁谁谁进宫为后的谣传传得风风雨雨,董慈忙起来,渐渐的也就不怎么打听这些事了。
董慈听之认之放任不管,有天董陈氏忍不住问起她是怎么想的,董慈静下心来把她和赵政的事仔细理了一理,就想起几年前她还等着赵政长大了对这段青梅竹马的感情失去兴趣,两人的关系现在成了这样,似乎也算是走回正轨了,恰好《吕氏春秋》和学术风潮的事绊着,董慈精神萎靡了几天,也就坦然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