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小奴隶能在他身边看信就好了,赵政有些漫不经心地想,依她那小老太婆的脾性,脸红之余估计还得义正言辞的教育他一番,分离有一年零两个月了,她该是长大了不少。
赵政正心不在焉地走着,路遇国君,避无可避,自是要出来面君行礼的,小姑娘领着两个小婢女规规矩矩的朝赵政行了礼,声如珠玉玲珑悦耳,“姬孟见过王上。”
“起来罢。”赵政扫了眼姬孟发髻间一只玉簪两只亮金色的金簪饰物,停住脚步道,“发簪不错。”
兴平等着小姑娘脸上露出欣喜羞涩的表情,这才开口道,“老奴亦觉得姬姑娘的发簪金贵了些,国丧期间又是春耕在即,姬家若有余粮,便为咸阳百姓们捐上百石粮种罢。”
朝堂上虽说未曾明说要为先王守孝年月几何,百姓那里三月过后也没什么讲究,但庄襄王对秦国也算颇有些建树,照惯例近亲大臣大多都会守孝一至三年。
小姑娘穿金戴银的进宫来,这件事可大可小,不过既然主子开口了,就是要照惯例处置,兴平虽说说得中规中矩,惩罚也没有多重,却保准能让小姑娘当下就寡白了脸哭出鼻子来。
这种人兴平这段时间可见多了,变着花样法子就想在主子面前露个脸,什么路上暑热昏倒,池子边站立不稳要落水的,弹筝舞乐企图吸引人目光的,写了文简求国君指教字样的……
总之手段高明的有,不高明的也有,五花八门看得他眼花缭乱,面前这个,充其量只能算中规中矩罢,小姑娘惨白着脸摇摇欲坠是有点可怜,兴平看在眼里心里麻木得很,她不谙世事是可怜,不过背后出主意的人就可恶了,不敲打一番,整日叽叽喳喳的,宫里还成了门市不成。
姬孟估计以为兴平是个自作主张擅自僭越的刁奴,惨白着脸摇摇欲坠地跪下朝赵政请罪,赵政也未叫她起来,领着兴平就走了。
兴平有点同情地看了姬孟一眼,心说姑娘您知足罢,除了三月前有一个掉池子里淹死了没人救的,上一个王上亲自开口的,现在还穿着男童的衣衫在阳山割草养马呢。
今日一过,约莫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兴平几步跟了上去,舒了口气朝主子回禀道,“朝高泉宫去了。”
赵政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最近朝事繁忙,若还有不长眼凑上来的,便以不敬君王罪、妄言罪论处,养出这等儿女,想来也是些不堪大用的,若有例外,再议不迟。”
兴平通得律法,忍不住咂舌道,“这会不会太严苛了些……”黥、劓、剕、作刑可都是重刑,对个姑娘来说,可是比死还难受了,再说照以往的惯例看,王上身边空无一人,朝臣后宫难免要动心思,君王十三四岁的年纪,不正心思浮动的时候么?谁肯错失良机慢人一步。
赵政脚步一顿,看了自己的属下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心善,那你娶?”
兴平脚下一个踉跄,忙道,“主子说笑了,老奴哪有那福分。”
赵政回来的时候王青正抱着文简候在书房琢磨他的媒人大业,算起来他还比王楠大了两岁,再过四月秦真那小子都当爹了,他是不是也成个亲先。
方才还念叨着,现在就见到人了,兴平挺惊喜的,忙快步进了书房笑道,“王兄弟来了,姑娘有音讯了么?”
王青回过神来,忙朝赵政行礼道,“见过主子。”
王青把信递给兴平,又接着禀报道,“姑娘去了菰城,另外姑娘的一个同窗进了函谷关,一路打听着往咸阳城来了,估计一月的光景,便会入城。”
赵政闻言脚步一顿,回身问道,“可是韩非?”
王青摇头,“韩非与姑娘一同去了菰城,来人是李斯,与韩非同为荀祭酒门下弟子,和姑娘关系也亲厚,主子您看,属下要不要安排人去接一接?”
赵政刚在案几前坐了下来,正随手翻着一卷回信,却只扫一眼便啪的一声合上了,正说话的王青被吓了一跳,兴平也不住朝文简瞟去,结果颇为失望,主子手压在上面,他啥也看不到。
赵政定了定神,吩咐道,“不必,他即是来了,便勿要扰他,等他入了城再说。”
赵政说完接着吩咐道,“下去罢,你也下去。”后一句是对兴平说的。
王青应了一声,行了礼刚要走,又接着低声问道,“那去函谷关的事,主子定在何时?虽说此番出门是为游玩,但主子若当真要去大梁,大梁那边咱们的人也得事先探查安排一番,有备无患。”
赵政去函谷关走走这件事是早就计划好的,周入秦国的疆域,出了野王离魏国国都大梁也就不远了,魏国有魏武卒,又是大国,再加上大梁有名的固若金汤,他便想顺路去见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