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天下盛世百废待兴,这一月里大小各类杂事纷至沓来,诸事皆定,并未出什么岔子,待国事朝纲渐渐步入正轨,已经是月尾了,卫广这才松了口气。
楼子建却有些头疼,这一月过去,朝臣六部各安其位,楼子建与柳清各领左右丞相两职,那礼部尚书王增,原先也跟在楼子建身边做事,算是卫广身边的近臣,只他毕竟不比楼子建与庄云景,见到卫广总是有些发憷,尤其是卫广登基为帝后每日只勤政理朝,殚精竭力不苟言笑,平添了一股凌人肃穆的气势,王增更是谨言慎行,打心里就生畏惧。
道理上后宫子嗣,王储嫔妃,确实与礼部脱不开干系,群臣都将这事推来礼部,王增就是不大想管,也挡不住天下人的口水,这几个月一来差点被每日登门的同僚逼得闭门谢客,纠结不已。
王增也是个精明人,琢磨几日,也理出了个道道,想来是因为元帝相貌堂堂,虽是不近人情了点,但那股子凌厉肃穆的气息,搁在一干小女儿眼里,不好也成好的了,这一大半的朝臣都是追随卫广多年的旧臣,对卫广自是真心拥戴,只要自家女儿不反对,大部分倒还真觉得把女儿嫁给他不会错,是以等朝纲一稳定下来,一竿子的朝臣就盯紧了卫广的后宫。
王增跟在卫广身边这四五年,虽不亲近,也够他看出些明堂了,卫广根本没这心思,他现在凑上去,岂不是自己讨个闷棍吃。
王增是有苦难言,琢磨了两日,他先找了荀文若,把这事一说,被荀文若似笑非笑的目光看了个透心凉,着实讪讪不安了几日,他也不敢拟谏言的折子,辗转便找到了楼子建楼丞相这里。
于是这等触霉头的‘大事’,就落在了楼子建身上。
楼子建得了卫广得亲批,可随意入上书房,楼子建进来的时候,卫广正在案前御笔朱批,卫广穿着的衣袍沿袭了鼎国君王惯常的龙袍制格,冠与水德,服黑色,简单肃穆,只在袖口及袍角出用金线绣上金龙,丝丝入扣,镶在玄黑的衣袍里并不显眼,穿在卫广身上尤其显得刚毅戾深,气氛沉静,楼子建瞧着这样的皇帝,酝酿好的话在嘴巴里绕了几圈,又压回肚子里去了。
卫广让他免礼说话,“子建有何事坐下说罢。”
楼子建应了声诺,转眼就先换了个话题,“后宫里的宫妃们,有一些乃是被关中王圈禁起来的先帝妃嫔,陛下如今迁来中宫,各处娘娘们如何安置?”
卫广微微蹙眉,伸手按了按眉间,方才吩咐道,“子建你先着人问问,倘若愿替先帝诵经念佛的,便将她们送至朝华寺养老送终,若是不肯的,便立即处置了,不必前来禀报。”
楼子建点头应下,卫广瞥了眼立在御书房外的奴仆随从,颇为头疼,“顺带吩咐下去,将宫里的奴仆清减一半,留一些洒扫的随从即可。”
楼子建哭笑不得,恳恳劝诫道,“我知陛下不喜人伺候,不过帝王毕竟得有个帝王样,这皇宫内院占地百亩,人烟清冷,也不吉利,让他们平日不用上来打扰便是。”
荀文若与卫瑄如今虽未和卫广住在一起,离得却也不太远,便在离勤勉宫最近的未央宫,卫广倒不觉得如何,只此举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未央宫向来都是储君太子之所,荀文若与卫瑄住进去,除了不合祖制外,还引起部分近臣的极度不安,毕竟卫广如今并无子嗣,身边别说皇后嫔妃了,连伺候的宫女都没有一个,群臣逼着王增提后宫之事,与此也不是毫无干系。
卫广这一月实在勤勉得过度了,那元守真也一个多月没露面了,卫广不说,楼子建也不敢过问。楼子建踌躇了一会儿,本想开口问子嗣的事,瞧着卫广眼下的青痕,略微疲惫的神色,话出口就变了另外一个味儿,“陛下正值年轻,子嗣嫔妃的事倒也不怎么着急,只明日国宴却不要推脱了,好歹看一看各家女儿……看不上也没什么所谓……陛下要是看上什么民间女子,也只管带回来便是,这朝堂上掌权的都是陛下的近臣,咱们没那么多门第之见。”
他这辈子能有什么子嗣嫔妃,卫广头大如牛,一来卫瑄对皇位不感兴趣,二来他本想让卫瑄生个儿子,可瞧着卫瑄那孩子样,卫广还真想不出,什么样的女人能配得起他,再有便是荀文若,他要卫广把天下基业交给他,别说楼子建他们答不答应,便是荀文若自己,恐怕也不会搭理他的。
皇位的事还得慢慢安排,只子嗣皇后一事,朝臣今日不问,总有一日也要问,卫广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将手里的奏章放回桌子上,朝楼子建缓缓道,“子建,我与元守真真心相恋,别说是子嗣,便是嫔妃皇后,往后也是不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