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守真意识有些模糊,心里只道世事无常,卫广救了他的命……
元守真怔怔看着卫广,闷咳了两声,又咳了不少鲜血出来,他经脉被如数震裂,方才若不是卫广救了他,恐怕早已经身死人亡了。
那少年的内修虽不知是什么路数,但分明有大成期的修为,再加上一手诡变莫测的冥术,只怕他是全盛时期,也难敌对手,他自来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也确实没想到,这般年纪轻轻的少年,能到如此地步了。
元守真在那少年一出手时,便知道自己今日会葬身于此,他料到了结局,却也并不如何恐慌,只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他又想起卫广来了,他最近这一年的光景时常想起卫广,有时站在寒池边,等回过神来便是几个时辰,临死之前想起卫广,倒也没什么意外的,他对敌的时候心不在焉,受了重伤,毁了修为,被取了性命,没什么疼痒的,只心里怅然发闷,甚至难受起来,便如紫微帝星说的,他欠卫广一条命,他欠着卫广一些什么,对,君拂剑掉在地上的时候,他在想下邙山之时,他为何不进去见卫广一面,不去看卫广一眼。
说些什么,或者听卫广说些什么。
怅然若失,却又恍然如梦,是非真假难辨,没想到临到头了,他却浑浑噩噩过完了这一生。
卫广见元守真脸色寡白气若游丝,只怔怔看着他又不言不语不回话,心里虽是又疼又怒,却什么重话也说不出,只拿了瓶随身带着的上级伤药,先给元守真喂了两颗,这才顾得上旁边的元沁。
元沁早在卫广出现的时候便恢复理智了,知道自己行为莽撞,差点丢了性命,这时候只好好站着,看也不敢看卫广,等了半响不见卫广的骂声,抬头便见卫广正看着他,顿时不自在的别开眼,过一会儿又转过头来,忐忑不安地问,“元叔叔怎么样了?”
卫广无奈道,“把药吃了,我们赶紧离开这——”
卫广的话未说完,目光凝在元沁背后,将元守真放好,从地上站了起来,暗自戒备。
元沁背后寒气顿起,回过头去便见那银面人正立在颗松树边看着他们,似乎是来了好一会儿了,当真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
卫广将元沁拉回身后,周身内力流转,浑身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他想过很多办法,但似乎都没什么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算使一些阴谋手段,那也是没什么用的,卫广正盘算着让元沁先带元守真走,他能撑得到几时,却有些莫名其妙地在那银面人的眼里看到了点什么,似乎是微微的类似好奇的神色?
他在好奇什么?
卫广觉得自己是否是太过紧张神经错乱了,那银面人又走近了几步,元沁手里的碧水剑发出嗡嗡嗡的剑鸣声,元沁踏上前一步,胀红着眼睛厉声问,“青云山是不是你灭的!”
元沁问得义愤填膺,恨不得扒皮食之,那银面人却只看着卫广,一路走到卫广面前,那双黝黑又水亮的眼睛里的好奇越来越浓,卫广甚至还在里面看出点轻快和喜悦的味道来。
卫广觉得自己疯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男孩’周身平静得很,似乎占时并不打算和他们大打出手,卫广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浓,不想交手,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银面人又看了卫广一会儿,缓缓伸手摘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清亮如阳光的脸来,浓睫清瞳,眉目如画,精致剔透,干净,清冽动人,独独在这暗沉的山色天光里开出一缕阳光来,那双如墨点漆的黑瞳里如孩童一般透彻明亮,恍如月下泉溪,山光水色流动其中,纯粹至极。
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这十六字,说的便是眼前之人罢,元沁心头一震,整个人呆呆站着一动不动,看了好一会儿,才骤然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自己的灭门仇人,几乎是非常艰难地开口又问了一次,“两年前的青云山灭门一事,是你做的么?”
元沁只觉自己问的十分多余,因为他亲眼看着面前这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便将太乙门屠了个干净。
卫广紧绷着神经,他向来对外貌不怎么在意,只看着这一双眼睛,心里却隐隐有了软化的迹象,卫广定了定心神,问,“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这男孩儿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也不回答卫广的话,只脆生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连声音也如石上清泉一般,潺潺悦耳,如珠如玉,元沁强忍着回答他的冲动,紧紧的闭着嘴巴,卫广这点内功在这男孩儿面前,完全不够看的,卫广掩藏无用,只得回他,“在下卫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