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当真没有埋伏?夏桀好歹也是见惯尔虞我诈的西楚王室子弟,又岂会如此天真?
昏惑的月光洒在茫石山山崖顶上,呼啸的风声在空旷的山涧回荡,这里的地貌十分奇特,山崖下边长期被风沙侵蚀,经年越累下来竟然凹下去了一大块,显得崖顶像是鸭嘴似的朝悬崖延伸出老大一截。
风声在凹入的石窟中回荡,仿佛鬼哭狼嚎一般,令人惊悚。
刚登上山顶的萧初楼看见了一袭绛红色长袍。
在夜幕的衬托下分外的显眼。
长袍是宫廷款式,袖口衣摆有细碎的暗金花纹,裁剪的十分合体,越发衬得男人高大挺拔。
楚轻桀独自立在悬崖边,负手俯瞰山崖下灰茫茫的大地,远处飘渺的云烟裹着弯月,近的仿佛一垫脚就能够得着。
“你来了。”楚轻桀回过头,朝他招了招手,语气丝毫不像是敌对双方的首领,反而像是相熟的朋友那样随意。
萧初楼扫了一眼光秃秃的山崖,一目了然,绝对藏不下第三个人,除非真的能上天入地。
他轻笑一声,慢吞吞地走上来,道:“大王子殿下相约,本王岂敢不赏脸。不过,殿下竟然不带一个护卫,难道以为本王不会杀你?”
楚轻桀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对方眼睛里,流露出些许不悦:“你用得着摆这种架子与我说话?你也不嫌咯得慌。”
萧初楼没有接口。
“这些年……你还好么?”楚轻桀思索了半天,居然憋出了这么一句话,连他自己都有些尴尬。
萧初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无所谓好或不好,总归是要过下去的。”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一些回忆,楚轻桀怔怔然一时无话。
萧初楼暗自皱了皱眉头,吸口气冷淡道:“场面话不说也罢,直接说重点,你约我出来,总不是聊聊天而已吧。”
但凡有耳朵的都能听得出此时萧初楼丝毫没有耐性,楚轻桀自然也明白,自嘲似的抿了抿嘴,还是开口道:“上次信里提到的事,你有考虑过么?”
萧初楼当然清楚他指的什么事,这次连眉头也懒得皱了,直接道:“没有——没有半点可能性的事,本王向来不会考虑。”
这个结果并不出意料之外,楚轻桀了然地点点头,只是依旧免不了心头一阵淡淡的失落,语气平淡道:“既然如此,不提也罢。”
说着抬头看向他,举步走过去:“你一定很想知道这两封信是谁送的……”
萧初楼抿口不言,静静等待他的答案。
一个名字忽的从楚轻桀口中蹦出来,声音轻得几乎淹没在呼号的风声中。
然而萧初楼依旧听见了,听得十分清楚,清楚地让从容镇定的蜀川王爷猛的心中泛起了滔天骇浪。
楚轻桀一直紧盯着他的神情,可惜的是,从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找不出丝毫震惊的表情。
黑色的夜是最好的掩饰,掩饰了萧王爷一瞬间苍白的脸色。
怎么可能——那个他如亲人般养了十几年的人……花林皓!
萧初楼缓慢地往前踏了几步,握紧了泛起青筋的手掌,嗓音一如既往的稳如泰山:“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楚轻桀有些惋惜的摇摇头:“他本就是西楚人,从小就被师尊寄蛊在体内,让他失忆再送去蜀川萧王府。我没有证据,也不需要,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萧初楼蓦然一怔,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心头——这会是真正的变了脸色——玄凌耀出事了!
楚轻桀再次出声道:“是师尊亲自出手。”
这一句话打破了萧初楼所有的侥幸心理,他眯起双眸死死盯着男人的眼睛,冷声道:“那你还敢出来送死?!”
楚轻桀叹了口气,轻声道:“自然不可能的,倘若我半个时辰之内回不去,师尊将就地格杀玄凌耀。”
“你——”萧初楼生生收回了几乎送出去的匕首,两人有一刻的静默。
须臾又被他打破,冷笑道:“哼,倒是好主意,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玄凌耀身边跟着的都是我蜀川军,唐肃迟就算从军营里不知用什么法子带走了他,也势必不敢惊动大军,就算你们杀了他,联军照样会继续攻打西楚!”
他顿了顿,薄唇一张一合吐出冰冷无情的话语:“他若死在唐肃迟手上,难道东玄军不会为他们的皇帝报仇雪恨?玄凌耀一死,而本王,正好取、而、代、之!”
萧初楼面无表情,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下掩藏着血液却诡异地兴奋近乎沸腾!
曾经勾画的剧本一夜之间居然快要实现——玄凌耀一旦身死,再也没有人可以阻碍自己、动摇自己离开的决心!
只要杀掉眼前这个西楚继承人,只要杀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