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净(144)
深宫中,成景帝睁开了眼,严公公凑到他的耳侧,低言数句。
成景帝撑起身子:“一个两个的,还真是急性子,叫他进来吧。”
灯火通明,成景帝坐在椅上,垂眸注视着跪在身前的人,不等其开口,便回道:“若是为了隐娘之事,就不必开口了。”
虞钦脸色沉沉:“她是白茵,是臣幼妹,不是什么隐娘,更不该是皇城司的亲事官!”
成景帝感觉到虞钦身上尖锐的愤怒,却并无任何动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虞钦猛地抬起头,成景帝冷声道:“就和你一样。”
这话一出,满室寂静。
成景帝缓缓靠在椅背上:“朕救下她,亦是看在你祖父面子上,也是他最后的交代。”
他们都知道,成景帝话语里的他,是太子佑仪。
“便是你,一开始朕也给了选择,若想要避祸,便安排你远离京城,平安度过此生,是你自己不愿。”成景帝道。
“陛下不该任由阿茵如此胡闹。”虞钦压抑道。
成景帝撑着脸侧,散漫地把玩着手上的短笛,那是唤鸟的器物,刻着隐娘二字。
“怎会是胡闹,她与你一般,仇恨只会让她活得更好。若她还是白茵,只怕活不到今日。”
攥住那短笛,成景帝俯身向前:“你杀了那大理寺正,不知白茵是怎么死的吗?”
“朕以为你一清二楚。”成景帝慢声道。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白茵被那大理寺正带到船上,与一帮官宦子弟饮酒作乐。
谁也不知那船上究竟发生何事,只知最后的结果是白茵纵火烧船,跳江自尽。
成景帝:“要是你后悔了,朕还是那句话,你随时都能走。从此以后,京城所有人与事,都与你没有关系。”
虞钦面色骤变,半晌才僵硬起身,转身离去。
成景帝没有计较他的失仪,而是等严公公进来后,才问道:“她可醒了?”
严公公垂首道:“喝下安神汤,已在偏殿睡下。”
成景帝淡声道:“冬狩时就不必带上她了,让她回云洲。”
严公公面色微顿,迟疑地看着成景帝。
成景帝蹙眉道:“武艺不精,带着也只会碍事。”
严公公轻声应是。
成景帝将那短笛放到严公公手里,站起身来。快到上朝的时候了,他见严公公仍捏着那短笛,仿佛不知该如何处理,便道:“还给她。”
严公公:“陛下……”
成景帝嗤笑道:“自古以来,从来只有被豢养的金丝雀,你可曾见过愿意被关在笼里的老鸹。”
严公公无可奈何地瞧着他:“陛下若是想要,金丝雀与老鸹,又又何分别?”
成景帝:“能让朕亲手救活,费了心思才养好的,怎能一样。”
严公公看着成景帝的侧脸,隐约能在他脸上,瞧见太子佑仪的影子。
他怀念地笑了笑,深深低下头:“陛下说得是。”
第八十章
宴云何醒来时,房中已无他人,只有空中淡淡的气息,是虞钦留下来的痕迹。
他翻了个身,看着自己的空荡荡的掌心发呆。
然后将脸埋入枕中,深深吸了口气。
宋文进来时,宴云何仍抱着长枕发呆,脸上神情时喜时忧,瞧着竟是有些失常。
“大人,可要起了?”宋文出声问道。
宴云何当即回神,故作无事地放下那枕头:“起,给我备壶浓茶。”
下床时牵连了腰身的酸痛,宴云何脸色变都没变。
若不是宋文昨晚听了半夜的床脚,怕是真以为宴云何什么也没做。
“可要叫小周大夫来一趟?”宋文担忧道。
明日便是冬狩,他怕宴云何骑不动马。
宴云何觑他一眼:“你家大人在你眼中有这么虚?”
宋文老实道:“这我哪知道,我又没试过。”
这话说得宴云何险些不知道该怎么接,难不成他让宋文试试看?
宋文给他穿好官袍:“这虞大人说好留下,结果半夜就走了。”
宴云何累得要命,睡得很沉,加上虞钦本就身负武功,竟是没察觉对方的离去。
他面色一变,暗暗叫糟。枉费他努力了半夜,都没能将虞钦留下。
“他是什么时辰走的?”宴云何问。
宋文说了个时辰,宴云何一听便知道,这是等他睡了没多久就走了。
由此可见,虞钦一旦想好要做的事情,便不会轻易被旁人所劝动,哪怕这个人是他宴云何。
宋文观他脸色不对:“大人,我觉得虞大人可能也是有要紧事,没你想得那么糟。”
宴云何回过神来:“我想什么了?”
宋文:“虽说虞大人瞧着是个有主见,不耽于情爱之人。且你与他各司其职,即便如此,他也愿冒险时时过来寻你,可见心里还是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