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舒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神色难辨。
阿荣早已和绪岚两人将阿冯扶起来,司徒燕虽然说得狠,但打人的几个却并没有下死手,阿冯的伤看起来严重,却都只是皮肉伤,内里并没什么事。
“抱歉。”阿冯对着裴云舒道,却又欲言又止,他心知裴云舒要隐瞒身份,所以哪怕心中有许多话想说,也一一咽了下去。
阿荣着急道:“冯哥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得罪司徒大人?若不是我刚刚出去碰到云……洛大人,你只怕……”
阿冯神色黯然地摇摇头。
绪岚却仿佛崩溃一般大哭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从绪岚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他们才知道事情始末。
之前绪岚曾与内门一弟子陶允来往密切,却不知这竟是别的门派派来的奸细,司徒燕虽是新官上任,却似乎早早地掌握了证据,接任介明堂长老第一天就带人去抓,陶允却是早早得了消息逃出了太虚门。
司徒燕大发雷霆,调查平日与陶允有来往的人,这一查就查到了绪岚,绪岚纵然有心计,也不过是个没经历过多少事情的小女子,司徒燕毫无耐心,问都没问就开始打人,这一切被阿冯看到,想要英雄救美,结果却是变成了裴云舒他们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唉,这可怎么办?”阿荣急得团团转,“你得罪了司徒燕,你这回可死定了,要知道他连沈延大人的帐都不买啊。”
裴云舒没有说话,躺在床上的阿冯却顿住了身子。
“抱歉,我……”
“你先好好休息,不要多想。”裴云舒止住了他的道歉。
阿荣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连连摆手:“冯哥,我……我不是说你……”
“无妨。”阿冯疲惫地叹了口气,“本就是我的错,一时热血上头,若不是你们来救我,只怕我今日就会……”
裴云舒问:“那个绪岚,你打算如何?”
阿冯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我不会再见她了。”
裴云舒却皱眉道:“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现在反倒要说放弃了?”
阿冯苦笑:“若是我自己,自然不会放弃,只如今,连你们都牵连进来,我如何还能如此自私?”
阿荣听他这么说,也有些心软,语带责怪道:“反正都怪那个绪岚,冯哥你也真是的,为着她简直跟着了魔一般。”
阿冯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
阿荣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分,正想补救,阿冯却又缓缓开口了:“你们或许不知道,我与绪岚本是未婚夫妻。”
“!!”
“我父母早亡,叔叔早早地将我送来太虚门做杂役,我原本并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门婚事,直到两年前我见到绪岚,才在机缘巧合下发现这个事实,她从不曾嫌弃我是一个小杂役,我们虽然见面不多,但感情一直不错,我原本打算在她答应嫁给我之后,就将此事告知你们,可谁知她家一夕破产,她从外门弟子沦为杂役,连性子都发生了变化……”阿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对她有偏见,可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冯哥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平日里那么冷静的一个人,竟然变成了情种,阿荣都无语了。
“我知道我犯傻,但我总觉得她只是暂时迷失了,她没有变,她还是以前的绪岚。”阿冯声音虽低,但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裴云舒却突然问:“如果,从一开始,她就不是真心对你呢?”
“你说什么?”
“只是一个最底层的杂役,一点点施舍的好意就能让你欣喜若狂,控制着蝼蚁的悲欢喜怒,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不是吗?”裴云舒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如刀子一般伤人。
阿冯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但是有一天,跌落成为了以前看不起的那种人,愤怒、难堪、不甘,这些情绪,才是真实的……”
“云舒你……”阿荣呐呐的,想要去阻止他。
阿冯却突然爆发了:“你住口!”
“怎么?被我说中了?”裴云舒表情不变,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然而看在阿冯眼中,却满满的都是嘲讽。
“云舒你这样说,真的有点过分了。”阿荣皱着眉头,拉住裴云舒。
阿冯冷静下来,苦笑道:“对,你没有说错,也许她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那么你呢?”裴云舒问道,“知道这一切,如今你要怎么做?”
“别管我做什么,你跟我说这些又是为什么?”阿冯眼神锋利,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裴云舒。
裴云舒闭了闭眼,沉沉说道。
“都能为她豁出了性命,却连怎么留下她都不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