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楚闻舟今晚上在对话框的回避,南烟都不想想清楚。
指针一分一秒在表盘上跃动。
万物不言,时间静默。
楚闻舟不去看南烟,只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
南烟从床那头跑这头,靠近楚闻舟的一侧,坐床沿上,看着。
男人颈项间的疹子还在,瞧着变小了一些,皮肤也没有那么红,一天的用药还是有效果的。
拐杖就在他手边,他伸手就能拿到。
楚闻舟洗完澡是坐沙发上的,他的腿南烟看过,没有萎缩。
手臂上肌肉贲起,楚闻舟试了两次,缓缓的站了起来。
男人仍旧不看女人,时不时的,会皱眉,发力很困难。
不像是真正的残疾人走路,总是有一条腿有力量,或者是跛行着一拐一拐。
楚闻舟他……
他缺乏的是对下半身的掌控,拐杖只是一个借力点,他站着,伸出左脚,再过度到右脚,很小的一步步的往前走,掌握平衡就是很难的一件事。
不多时,额头就出汗了。
从男人手臂上的虬结的肌理,能看出全身的支撑点在哪里。
从沙发走到床尾,一遍就是二十多分钟。
走完楚闻舟靠在墙上,练习站立,或者说,强迫自己站住,哪怕很难。
呼吸粗重,脸微微侧着,仍旧不去看南烟。
“你明明不想我看到。”
南烟声音很轻,内容却真实,扎耳扎心。
楚闻舟眼睫轻颤,把眼睛都闭上,沉声:“然后呢?”
“不用,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迟疑片刻,南烟道。
楚闻舟咧嘴,神色嘲讽,口吻是和表情截然不同的平静:“但这也是我。”
是真实的他。
是,南烟没有见过的他。
女人瞧得没错,他是在逼自己走路,谁喜欢把缺陷暴露在人前呢?
不单是南烟,他一贯要强,小方小圆面前,他也不当着人练习的。
好像这样,能保留最后一丝自尊一样。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就按现在的情况,他很难回到过去的那个自己了。
大步流星,英俊潇洒,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今天,现在,此时此时,走路艰难,姿势怪异的男人。
才是自己。
“你想说什么?”
南烟咀嚼出了背后的深意,声音变得不安。
“我好起来的概率很小。”
“然后呢?”
楚闻舟声色沙哑:“没有然后。”
黑色的眼瞳睁开,看向窗外不知哪一处。
“如果手术失败,最好的结果,我后半辈子就维持这样了。”
现实往往挟带着残酷。
“不能用一个姿势久卧,否则会造成压疮。”
“有条件的情况下,每天需要运动,不管是现在这样,还是以后找专业人员帮助训练,防止肌肉萎缩。”
顿了顿,楚闻舟又笑了,有光风霁月的坦然。
就是随着这个笑南烟的心都收紧了。
“但是你知道的,残疾人的总是会肌肉萎缩的,不管怎么训练,总是比不上健全的人。现在还能看,再过半年一年,我的身体,就又不一样了。”
没有运动量,上半身的肌肉也维持不住,慢慢的,人就会变得很瘦。
很难看。
南烟眼里蓄上一层浅薄的水气,上齿咬下唇,再问:“然后呢?”
楚闻舟默了默:“我只是觉得你该知道而已。”
“照顾有残疾的人,是很麻烦的。”
更不消说有什么浪漫在其中。
南烟眉心紧紧皱起来:“你很烦。”
“我过来之前,明明心情很好的。”
一字一句,带上些鼻音,看破:“你是故意说这些,让我难受。”
楚闻舟缄默,难耐仰了仰头。
不置可否。
哒哒哒,脚步声听起来很奇怪。
楚闻舟还没反应过来,腰上一紧,女人又扒他身上了。
掌控好的平衡被带偏,楚闻舟有些站不住,南烟把头抵在他胸口上,也感觉到,但偏偏不放手,楚闻舟在空中的手没奈何,最后抓着南烟的肩膀,站稳了。
“原来你有这么高。”
南烟说。
声音闷在他胸口,听起来有些怪异,又格外亲昵。
“我知道很麻烦。”
“我照顾过久卧在床的人,比你糟糕多了。”
“你以为你这样就很惨了吗?呸,医院明明有那么多比你惨的,截肢的,瘫痪的……你还有钱,比大部分人好多了,别在我面前这样说。”
“你要是再说我就……”
咬牙切齿,半是威胁的话,说的一点威胁性都没有,奶凶奶凶的。
楚闻舟无奈又好笑:“你能怎么?”
手放了下去,不同于南烟大力气的紧箍,把女人也松松的搂住,算作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