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封棺(95)
卿尚德能够从燕玑逗小孩似的“骗局”里走出来,他燕玑也同样可以。
“啊!”
又是一声惨叫。
燕玑微微皱眉回头,就看见李青蓝咬着自己的衣领子,死死地盯着第一年生榜首的那个名字,何其悲哀莫过于心死。
卿尚德:“……”
糟糕。
燕玑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了,微微一笑,朝着卿尚德努了努嘴:“啊……卿,榜,首?”
路过的许洵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大红的窗口,几不可察地被噎了一下,紧接着又扫了一眼卿尚德,“呵呵”两声,弹了弹自己衣袖上的灰尘,默默地转身离开,不带走一丝云彩。
“乓。”
一个玻璃杯就这么摔碎在了燕玑的跟前,玻璃渣子溅起足有三尺高,差点砸到燕玑的身体。
卿尚德这个时候终于跟燕玑达成了共识。
他们对视了一眼——徐教头恐怕因为燕玑的事情而暴怒了——废话!那个做老师的会因为自己为学生鞠躬尽瘁就差死而后已了,结果突然有一天发现那个学生家里有矿根本就不需要他的鞠躬尽瘁而感到高兴啊?
更何况,燕玑做得还远远不止这些呢。
燕玑:“……我有一个好的建议。”
卿尚德:“很巧,我的建议跟您一样——燕,哥,哥。”
“那……”
卿尚德没有让燕玑把话给说完,拉起他的手,就往外头跑。
暴怒的不仅仅是徐教头,还有一直以来将燕玑视为朽木的冯塾师。
第十三章 铁马冰河(上)
燕玑竟然考了个文课榜首,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南府自有一套保证考核公正的法子,文课考核的过程里谁也不知道自己判的卷子究竟是谁写的。原本塾师们还在奇怪这一次怎么没有见到燕玑那张特立独行的文课卷,结果燕玑的王八也不画了、猪头也不描了、小鸡啄米也不涂了——他直接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华章,有理有据,据理力争,旁征博引——让人很难相信这竟然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能够写出来的东西 。
还是冯塾师特意提点的满分。
他觉得这应该是叶谋人进步了。
谁他娘的能想到,叶谋人这一进步就直接进步成了燕玑啊?!
一口气开罪了文课武课的两大巨头,燕玑也着实是个有本事的人。
有本事的燕玑抓着卿尚德的手,被他滚烫的掌心紧握着,微微有些发湿,心尖都在战栗。
【我愿与你重逢于太平盛世。】
这一句话的重点不是“太平盛世”,而是“愿与你重逢”。
倘若这人世间没有一个“太平盛世”来让我们重逢,那就去造一个。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哪怕是一千年呢——终究会迎来重逢的那一天——沐浴没有阴霾的阳光,轻嗅道旁盛开的丁香,对你说:好久不见。
卿尚德拉着燕玑的手一口气从南府内跑到了南府外人来人往的百宝街上,他不肯放手,燕玑就让他这么拉着。
没有人先开口。
都怕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不知道多久以后,天也黑透了,满天的繁星敌不过人间街市的温暖明灯,只剩下面摊之类的地方还在散发着氤氲的热气,很祥和的静谧。
至少在这一刻里,徐教头跟冯塾师乃至于南府跟整个风雨飘摇的大周都无法影响到他们两人。
“我见过火树银花不夜滩那万家灯火照透的琉璃长河,我见过朱门碧瓦老燕城绝美倾城无处在寻的情意千重,我见过朔北塞外兵临关下一夜摧就的万里封红,我见过江南溪桥涧里三尺雪花也埋不没的石上绿苔……可是——我阅尽人间极景,到头来真正想见的……却唯卿一人而已。”燕玑抬起头如是道。
卿尚德望着燕玑令人陌生的年轻眉眼,脑海中拂过多年铁血无可磨灭的沙场:有冰河千尺的呵气成冰,也有灼灼烈日下瞬息焦枯的细水醴泉……耳畔是风嘶沙吼,不见天日的惶惶之境……
然而,无论手中紧握的杀器究竟有多么的冰冷,只要卿尚德想,他的心底就有一个燕玑——在哭,在闹,在笑,在指点江山,在洗手作羹汤。
他莞尔一笑,到底是长叹一口气,还了燕玑一句:“好巧,我也一样。”
前路微茫。
风雨飘摇。
但这一刹,即是永恒。
“等等。”
燕玑忽然间打断了两个人之间几乎快要控制不住的情意绵长,他抬起头望着面前南府的一侧高高的围墙,道:“那里是不是被人踹掉了一片棱刺?”
卿尚德:“……”
这话题是不是也有些变化得太快了?
可惜燕玑并不能听见卿尚德心里的声音,他不仅听不见卿尚德心里的声音,他还把自己微不足道的发现当成了了不得的事情分享给了对方,格外期待着卿尚德能够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