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妾(双重生)(4)
在她恍惚之际,官白纻已经停步。
银栀抬头去望,她不识得“浮碧”二子,但那几乎要隐没在夜色中“阁”字,她总归是认得。
此时四周阒然无声,唯有风吹落叶与从宫宴中传来的邈远的丝竹之音。
官白纻看着头顶的牌匾,生出几分恍若隔世之感,都到了此处,她竟然破天荒地生出一丝后悔之意。
前世,她在宫宴中看出蹊跷,于是便借着醉酒出宴,偷偷跟在恭妃一行人身后。
知道自己撞上一桩极大的隐秘,她躲闪不及,只得临时藏匿在无人的浮碧阁中避祸,却不成想那被算计的男子竟是当朝皇长子。
更不曾想,那皇长子竟然顶住了药力与酒意,从那些个会断送他大半筹谋的艳窟中挣脱出来,暂避到浮碧阁。
那日夜色很深,天上不过一弯弦月,到处都黯淡得紧。
官白纻瑟缩在浮碧阁的床榻之上,正因自己看破了一桩宫中秘辛而心惊肉跳,就在此时,浮碧阁的门被轻轻推开。
世人皆言,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月,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那月色好似积成片片琼雪,落至他眉梢眼睫,不复似世中人。
来人在看见屋中仍有一女后,不见愠色,只是轻叹一声,认命般低笑一句,“好手段。”
他的左袖,被鲜血浸透,还滴滴答答地掉着血。
若是其他女子,遇到这样天仙样的人物落难,必定会立刻解释自己是无意闯入然后避嫌离开。
只是官白纻从来不当自己是良善的女子,她是实打实的软骨头、烂心肠。
这男子一看便知是勋贵人物,一飞冲天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不可能放手。
女子款款地解开衣带,却见那男子眉间含倦。她没有给男子退后的机会,不顾秋日的冷峭,果断地撤下外衫,露出初雪一样的肩头,轻轻依偎在男子怀中。
她牵起他因压抑药力而剧烈抖动的右手,忍着羞怯与自厌,将那只手压进绣着玉兰花的浅绿色肚兜里。
后来,她与他携手半生,她以为他总该会有疑问。
“当日既然你是清醒的,为何不避开?”
抑或“是不是任何男子都可以?”
……
她剖开心肺,准备了每个问题的答案。只可惜,他从来没有问过。他对她,从来没有什么疑问,无情,自然不会生疑,也懒得去追问。
这个道理很浅显,只可惜前生陪他的十八年不够官白纻明白这个道理,死过一回到了今世,她竟然仍旧执迷不悟,还痴想着与他再续前缘。
这浮碧阁,于她,是世间万般美好的开端;于他,却是一场人祸,是他输了手腕的见证,是他不能与自己一生所爱厮守的罪魁祸首,是他毕生的耻辱与污点。
官白纻闭上眼,忍下心头的一阵酸楚和些许的不甘。只是,她能忍受他的冷待、他的无视、他时而的漠然与轻嘲,却不能容忍与他分离,与他彻底的陌路。
一世若不够,那便再来一世。前世她入浮碧阁,是为了飞黄腾达,为了弟弟和自己的前程,今生,她只为了一个人。
想到此处,官白纻便不再犹豫,她转身,嘱咐银栀藏躲在宫院里一处,及时接应自己,本人则推开浮碧阁,没入屋内那一片黢黑中。
那日,浮碧阁西侧素来用于宫妃醒酒赏玩的万花阁,宿着恭妃;浮碧阁北侧冬日中用于观景的绛雪轩,躺着一位醉醺醺的臣妻。
只是现下却是记不清他从何处出来,不如就躲在浮碧阁,待他入阁。
房门被悄然合上,一截雪白的衣角,在门隙合拢前的刹那间,“哧—”地一声,钻了进去,夜晚又陷入到默默无言的沉寂中去。
***
“娘娘,我们还要走多久,臣妇可能要失态了。”青衫少妇扶额喟叹一声,步履也渐渐得踉跄起来。
“失态也无妨,本宫今日也难得贪杯,这醉酒的滋味,竟也不错。”
恭妃掩唇一笑,却绝口不提二人的去处。一路上,她找着各种借口,将身边陪侍的宫人都逐一驱散,只留两个宫女,穿红的那个负责扶着自己,穿浅绿的那个去扶着这位年轻的官眷。
恭妃不着痕迹地瞥一眼浅绿衣裳的侍女,那位心腹面色沉静,冲她隐微地颔首示意。
***
“吱呀”,门被沉沉地推开。
官白纻悄悄趴在床下,心中惊疑不定,只因入屋的好似不只一人,这与前世不同。
她隔着床上铺陈的锦缎,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隐约有脚步声与拖拽重物的声响传来,来人的脚步细碎杂乱,透露着一丝的惊慌。
那被拖拽的重物似乎时不时会磕到屋内的陈设,引来更加纷乱的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