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妾(双重生)(118)
他刚跨进门,温氏便惊呼出声:“老爷?”
他那张清癯的面容,此刻满布淤青。连脸上都是这副模样,那更不要提那衣服下又会有多少伤痕。
温氏眼里含了泪,端出药酒,薛七声接过来,只是往脸上随意涂抹,“前些日子办了吴家的案子,我本不欲惹事,就顺着陈宝儿的意思办下来。谁知那日还是被王连川等人寻住机会,拽至暗巷,遭了顿毒打。”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那开矿的事。他们既然已经吞下吴家,为何还这般动作,非要逼得你就范不可?”
“贪婪的人怎么会知足,又哪里能有个够的时候。就像那蝗虫,打不死、杀不尽,非得等最后一粒粮食被吃完,才会离开。”
薛七声言罢,不待温氏接话,又问道:“你急着喊我回府,是为何事?”
温氏就将那日官白纻的话和殷俶拜访两次的事一一告诉给了薛七声。薛七声闻言,沉思片刻,立即起身,转头就朝门外走去。
温氏喊他两声,薛七声早已迈出门外,没有听见。她泪痕未干,眼里又添上几分难言的怅然。
温氏抽出帕子捂上口鼻,咳嗽几声。内室里传出稚儿关心地闻讯。温氏温和地抚慰几句,端起桌上的药酒,转身进了内室里。
*
高年母亲病亡的时候,高韦正在镇守边疆。那时他尚小,不懂得何谓家国,何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是后来随父到边关,与其饮酒,在醉酒后,才听父亲道出实情。
那夜边关接到急报,高年骑损五匹马直奔京都,却还是停在城门口没有进来。他们家祖辈是跟着大历的开朝帝王打天下的名将,高家血脉里就流淌着对于本朝正统的忠诚。
岁月流逝,这种对于正统近乎信仰的忠直却并未被时间冲散,反而愈发真挚。
高韦有足够理由无诏返京,又有先祖荫庇,睿宗不会为难。只是身为手握兵权的武将,无故返京而不被重惩,事后若有其它领兵将领效仿,睿宗又该如何自处。
因而高年驻马京外,枯守良久,终于还是折身离开。先国后家,先有君臣之义,再论夫妻情分。高年虽然是个面上散漫的,心里却仍旧恪守着这一点。
这也是他们高氏一族,始终站在殷俶一边,矢志不渝的缘故。
陈宝儿领着官烨王连川上门时,正是高年出来接待。
高年手里晃着扇子,脸上带着殷勤,将三人迎到正堂里。殷俶正等在主位上,趁几人无关痛痒地寒暄着,高年从正堂内寻了个由头退出来,径直往后院走去。
小花园里,官白纻正蜷在一古树的浓荫中贪凉。她左手捧着卷记录西南风情的行者的散记,右手擎着把团扇,正得趣。
忽而,书页上多了片圆乎乎的黑影,她不甚耐烦地抬起眼,果然见高年笑盈盈地立在跟前儿,还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儿地要瞧清自己的书名。
她合上书卷,正想询问,却瞧见高年的神情不似往日般轻巧。
他原本是唇红齿白的明艳长相,偶然露出这副纠结落寞的样子,反倒如那娇花落霜,更惹人怜爱几分。
“这是怎么了?”
不待官白纻反应,高年探手直接拽住她的手腕,“随我来。”
真不知他是被这姑娘下了什么蛊。
官白纻随他出来,迎头撞上了正在小花园里遛弯的官烨。
殷俶与陈宝儿商谈矿山之事,王连川手下管着一支人马,素来负责监理开矿事宜。因而唯有这官烨被单独屏退,他也不觉得被冷待,反而兴致勃勃地在这小花园里散起步来。
官烨见二人,神情当即冷下来,升起几分防备。高年想要言说什么,却被他当即打断:“高大人,可否只容我们姐弟二人叙叙旧。”
官白纻见他如此神情,片刻后,甩开高年的手,“你先离开。”
高年见她一脸倔强,官烨又是满脸戒备,神情凝滞半晌,终于还是甩甩袖子,掉头离开。
“你在西南种种行径,我已听说”,官白纻抿唇,片刻后冷笑:“三皇子下让你来跟着个太监,想必也是不甚看重。”
“自然比不得阿姐,守在大皇子旁锦衣玉食。只是你却也跟着他到西南,想必也不那么得其欢心。”
官白纻被他针锋相对地堵回来,不怒反笑:“我好心规劝你最后一句,你若不想日后与我刀兵相向,便速速从此事中抽身,寻个山林隐居,也能安度后半生。”
“阿姐若能抽身而出,子怜自然也能。你既然有这样的本事,我自然也是有的。”
果然如此,他们二人性子,自幼便是如出一辙。官白纻就是深知这一点,才从开始就只想着和他撇清关系。让那本就变淡的情分再淡上几分,这一世的离别,就不用如前世般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