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澈也学着顾唐，在大海上坐了下来。

他的表情，变得和刚才有些不同。

温和从他眼中褪去，剩下一抹暗色藏在眼底深处。

“然后呢？”他淡淡问顾唐：“你怎么发现，他不喜欢你的？”

“他自己说的啊。”顾唐说：“结道、侣不过是为了修行，他这一生不可能涉足情爱。若我想要情爱，还是去找别人更好。”

顾唐又笑了笑：“但他告诉我，有修行为伴，何必还要情爱。只要沿着这大道向前，总会找到自己的法则，进入更高的天地。那时候我就会明白，情爱全是虚幻，只有修行才是正道。”

顾唐说着，转头看向秦君澈：“然后我纠缠了他整整三百年。”

他说：“我拼尽全力追求他，将我能想到的办法全都用在他身上，只求他能回应我一分。那种求不得的不甘心，让我就像着了魔一般，最后差点走火入魔，是他将我拉了回来。”

秦君澈怔住了。

他呆呆看着顾唐的脸。

向来平和清冷的青年脸上，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疯狂。

“他冒了极大的风险，耗损修为稳住我的境界。”顾唐缓缓又说道：“然后确定我安全后，他说他不能再这样误我。于是他选择渡劫。”

顾唐仰头，看着一碧如洗的苍穹：“结果当然是失败了。九天劫雷降下，他被击得魂飞魄散，三魂七魄散落在大千世界。我花了整整七百年时间，才一缕一缕收集了他的魂魄，然后助他重获新生。”

“你……”秦君澈缓缓开口，声音却嘶哑得，让他自己都有些害怕。

“我将自己的感情，和他的感情，一起封印。”顾唐却不再看他，“我们平静地结为最普通的道、侣，眼里只有修行，然后一起渡过数千年，终于一起走到了大道巅峰。”

“你不要说了！”秦君澈的手，突然颤抖起来。

不止是手！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青袍滑过海面，竟然被卷起的海浪打湿了袍袖。

“这不就是你想知道的吗？”顾唐却像是完全没看到一般。

他看着秦君澈的脸，那张早已刻在他心底，刻在他的骨血中，那张从未改变过的面容。

他笑了笑，说道：“你搞出这么多事，不就是想知道这些吗？”

“顾唐……”秦君澈伸手，想要按住顾唐的肩。

顾唐仰头看向天空：“他渡劫失败，将要魂飞魄散的时候，我问他，后不后悔，当初将我捡回去？如果不是因为我，他那样一个理智的人，不会被打乱步伐，只会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我想，他终有一天会踏上他期待的境界，渡劫飞升而去。”

他的笑容有些凄凉：“但他说，从未后悔。”

“秦君澈。”顾唐站了起来。

他伸手，轻轻抚过秦君澈的头发：“我会渡劫失败，其实也在我预料之内。早在数千年前，我便大道有亏。只是啊……”

他双手负在身后，看向遥远的天际：“我曾答应过他，会去看看那一方天地。”

“所以，放弃吧。”顾唐淡淡说道：“我在渡劫前，已经将封印解开，藏起来的那最后一魂一魄也还给了你。只要你继续修行下去，是可以走到大道巅峰，可以……”

海风吹来，他的身形突然变得有些飘荡起来。

整个人仿若飘飘欲仙，就要被这风吹散。

“顾唐！”秦君澈突然站了起来。

他伸手，想握住顾唐，却一下握了个空。

“你认真想想！他什么时候抛下过你？而你呢？”秦君澈突然有些咬牙切齿，“你总是决定了的事情就自己去做，从来不会管对方的想法。现在你又要逃了吗？”

顾唐苦笑一声，却没有说话。

秦君澈双手紧握成拳，眼睛看着顾唐的眼睛：“你认真回忆下，当初他对你说的，是想同你去看看那方天地。”

他一字一字说道：“他说，他想和你同去！”

顾唐猛然睁大了眼睛。

“你还指望一个修者，能说出怎样动听的甜言蜜语？！”秦君澈的声音冷冷的，“顾唐，他从来就没有，抛下过你！”

顾唐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恍惚。

眼前的秦君澈，是他收集了青城散落的魂魄，最后强行逆天而行，重新复活的男子。

对方没有青城的记忆，也不会和青城一样。

他们有着的，不过是相同的容貌。

顾唐那时候，已经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大能。

他和秦君澈结为道、侣，助他一步登天，然后让他重修青城所有功法。

他知道秦君澈不可能变为青城，可是……

顾唐又苦笑了一声。

“顾唐，我是不会原谅你的。”秦君澈又开口了，“但是你若是想实现对他许下的诺言，你还是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