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彼不知己+番外(41)
“人命又如何?若你未来上了战场,杀敌前顾忌敌人有妻儿父母,便不杀了么?那些豺狼可不会在意你过着多悲苦的日子,在他们眼里,你只是要被他们生吞活剥的猎物。”
“难道那个时候你还不反抗,任人宰割么?”
周藏晏俯身看他错愕的双眸,又笑道:“我并非草菅人命,但若威胁了性命,孰生孰死,显而易见。”
“那地痞可是从进府就候着你了,我不知那日你们在柳潭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从结果论,你赢了。”
“我初次见血亦如你一般,恐慌、茫然、不知所措,可你早该习惯这种感觉,怜悯与所谓的‘善’,有时实在累赘多余。”
“那地痞本就作恶多端,想必亦是对你起了杀心,你曾言习武只因不想再被人欺,如今你已经做到了。”
高泞不记得自己是何表情,亦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来挽回周藏晏话中累赘多余的善与怜悯,只记得当周藏晏问他是否要继续时,
他说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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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久别暖春
如一切美好一般,初春暖阳映照,亦不见冰雪痕迹,年节时的红纸灯笼还未撤,赤色流苏随风摇曳。
城中阔道,翠色生机中缀点一袭红衣,引一众兵士于骏马之后。
有多久未曾似这般昂首此处?
马上的人记得清楚,四年前随着大部队进京时,他只能低头藏在人堆里,就连抬脚都提心吊胆。
八年了,足足有八年未见过京城的春天了。
“领头那位就是这次的大功臣嘛?”
“那肯定!不过我听说他只是副将,这次立了这么大功,过不久应该就能升个正位了。”
声音是从两侧密集的人群中传来的。
南蛮欲将窈窕美人强塞进京,面上在讨好,实则是听闻朝政非应龙帝当权,便想着趁虚而入,不料送到床边的人心有异梦,应龙帝伏身而上时,却被身下的人狠狠捅了一刀。
所幸上天庇佑,未伤及要害。严刑拷打时,南蛮美人面目狰狞,身上的衣裳皆被缝隙渗出的血染暗,嘴里却直呼应龙帝本名,大喊武樊庸暴戾无能,草菅人命。
狱卒听得出来,她说的是两年前应龙帝将西戎中一部落壮丁招来中原,无一生还的事。
谁知应龙帝正好前往狱中,听到了那一连串的咒骂,一怒之下将人杀了不说,回去后甚至下令发兵攻打南蛮。
理由是南蛮女子出言犯上,可见南蛮族人皆不惧圣威,企图谋害更是存有造反之心。
此令一出,朝中竟也无人出声反对,一派顺纵、一派知道反对无用,便也不愿冒这个险。
可在百姓眼中,应龙帝只是一位受了伤的君王,南蛮企图造反,该攻、该杀。
这场仗持续了数月,其中主将更是被南蛮秘密策反,人人都在传,若不是副将英勇善战,这场仗怕是不会那么快取胜。
马上红衣飘飘,围着众人欢呼,行过的楼间挂着与之相衬的红缎,京城中无不为他们的凯旋雀跃。楼上、路边,甚至还能见到几个朝队伍前头挥手的娇好人儿。
“少爷,好几位姑娘都在看您呢。”
说话的是卢怀钟。
八年前的那晚,他被几个人诓骗,在巷口等人给他送画本。
不料画本没等到,等到的却是钱财尽失,他想着立马回府与少爷说此事,反倒被那几个人抓着打了一顿,竟就在巷子里昏睡了去。
等他睡醒回府,才发现高府已不复存在,周边的人灭火后仰天感慨,一问才知,说是高府无一幸存,没有见任何一个人跑出来,走进废墟中,只有一具又一具的焦尸。
短短一夜,那个救他陪他的少爷消失了。
他曾想着寻死,他早就无父无母,全赖高府留他,如今高府无了,他独身一人又何去何从?
不如随高府众人一起去了,也是遂了高府的命,遂了高瑥宁的命。
他欲投江自尽,却不逢时地被人救起,那人背着渔具,将他扛回了家中。
后来,他进了军营,只是作小厮;再后来,他跟着救他的那人去了闽州以北的营,见到了他不敢奢求的那枚陨落之星。
卢怀钟看着身边随着马儿微微起伏的人,与初见那般不同,皮肤不似幼时般白嫩,脸庞亦蜕去稚气,记忆中的人还似娴静的闺秀,如今却已变成了上阵杀敌的英勇将领。
实在很难叫人与八年前的那捧着画本发呆的小少爷联系在一起。
但这样也好,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