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彼不知己+番外(179)
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滴进瓷杯中的小泉,滴在李晚玑的手背上,高泞听见齐福问他“老爷…老爷是不是死了?”
高泞下意识向李晚玑看去,随后轻叹一声:“兴许只是病了,夫人让他少吃些不好的东西罢了,不用太担心。”
“真的吗?”闻言齐福立马止住了泪水,鼻子一抽一抽地。
高泞点点头,挤出一个常有的笑容,哄孩子似的让卢怀钟把人带去沐浴,顺便换套干净衣裳。
木门“啪”地一声关上,李晚玑快步到高泞身旁,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的不是真的吧?”
高泞闭目不语,手肘撑在桌面上狠狠攥着太阳穴。他不是不难过、不是不愤怒,只是比起这些,他更要在意眼前人。
眼前人也不是真的傻子,周藏晏来了一趟京城,目的是在深查名册,如今这才回去多久就出了事,怕是脑子正常些的人都能猜想得到其中关联。李晚玑在心中暗忖不敢出声,他能想到的,高泞自然也是再清楚不过。
他就这么静静地,俯身搂住坐着的人,半晌才听见高泞说“我不敢断言什么,但眼下来看也是凶多吉少。”语气很沉重,甚至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李晚玑贴着对方的背,感受着从背脊传来的震动,他轻轻“嗯”了一声,也未再说什么。李晚玑和周藏晏交集不深,周藏晏来京的这段时间里,二人说过的话不过寥寥无几,但他始终是高泞的恩人,生死离别是人之必经,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李晚玑心里也总会像绑了块巨石般地不断下沉。
他歪着脑袋去亲吻高泞的脸颊,戛然间有温热的液体滑过他的双唇,舌尖尝到一丝咸味,李晚玑把怀里发颤的人抱得更紧,安静地听着耳边一声又一声细小的啜泣。
时间不多了。
无法去求证周藏晏的死活究竟如何,只是倘若人真的去了,闽州那头也定不能将此瞒得密不透风。而这场已有定数的闹剧,也注定了即将席卷而来的狂风。
以府内无空屋为由,高泞将齐福安顿在城内的客栈。齐福最开始是不依的,但高泞态度强硬不容反驳,他也只得不情不愿地提着包袱跟着卢怀钟去了。卢怀钟大概是知道高泞这么做的意图的,但他不说,也只字不向对方提起高泞受伤的事。
这要一下承受不住怎么办。
有些时候他也蛮羡慕齐福的,虽然无知者的幸福总是那么唏嘘,但不妨碍世人在某些时刻渴望自己能成为那个无知者。
几日后,高泞请陈礿来府里确认伤势。照理说她不用再上门了,对方只要好生静养、莫要再滋惹是非,身子自是会好的。可高泞忽然请她去府里,还是让李晚玑亲自去请,再加上李晚玑好像只是顺带来捎个话,说完便抬脚往东市去了。
她隐隐约约觉着是发生了什么。东市可不算近。
陈礿一踏进院子里,便看见高泞坐在亭中,石桌旁紧挨着张原先没有的矮案台,台上放着个正在煮水的小铜炉。似是在同一时间鍑发出微响,高泞往翻腾的水中撒了些许盐花,陈礿缓步到旁时,鍑中之水已涌泉如珠,他顶着热气舀出一勺水,另一手则执起竹筴环激于热汤中心,带出一圈又一圈旋转的波纹。陈礿就在一旁专心看着,看着高泞将碾碎的茶末缓缓投下水中,茶末随着水内的旋涡一同起舞,在即将沸出之时,那勺被提前舀出的热汤又再次倾斜进鍑内,瞬间,犹如千军万马的奔腾之势便一举溃败于此。
她看得津津有味,若不是实在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她倒是也想体会体会煮茶之乐。“将军看着很精神嘛。”陈礿笑着坐下,等待主人家的招待。
石桌上早备好两只青瓷茶盏,高泞往里分好茶,便将竹筴与木勺轻置于矮案台上,道:“这是白牡丹,姐姐试试。”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姐姐”叫得陈礿停了手,青盏中清澈的茶汤顿时变得不再那么悦目。她木木地抬眼去看高泞,对方笑意盈盈,示意她继续。陈礿咽了咽口水,说了个“烫”字。
“三伏天,以白茶为佳,姐姐尝后若是中意,我便让人送些去。”
陈礿心中暗道不妙,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又盯着正坐于对面的人,她脑中冒出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起码以她这几年与李晚玑相处的经验来看,眼前这看着就不像是会发生好事的模样。
她缓了缓热气开口问道:“李晚玑让我来给你看看,是又伤到了么?”
高泞垂眸吹去茶上徐徐飘出的热雾,并未遮掩什么:“并没有,虽时不时还有些发疼,但不至于锥心。”他轻饮一口,又补充道“恢复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