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去接德老先生的路上，先生。”优泰盖好水壶，坐在未晞对面，笑眯眯答道。

“可是……可是不对啊！我明明……优泰，这样，你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事无巨细说一遍。”未晞本就头晕，这会就更迷糊了，只能让优泰来解惑。

“好的先生不要着急，我慢慢说给你听，”见未晞并无大碍，优泰继续开始驾车赶路，边赶路边道：“那日，您让我自己逃生，可我舍不得丢下先生，就一直在水里暗自跟着水匪的船。”

“你一直跟着我？”未晞瞬间感动不已，他知道优泰水性好，入夜后几乎是逼着优泰跳水逃生，优泰拗不过自己，万般无奈才跳了下去，可这个脸被晒得黝黑，笑起来格外爽朗的傻孩子居然不顾危险、自作主张跟了一路，未晞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道了句：“谢谢你，优泰。”

“要不是先生，我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怎么可能还有命在，这条命是先生的，自然要时时刻刻跟着先生的。”看未晞依旧不知道说什么好，优泰继续道：“眼看着快到德老先生家了，先生先别急着感动，听我说完可好？”

未晞点点头道：“嗯，你继续说，我听着。”

“先生被带进水匪在永州城的寨子里，我进不去，只能在外围等待机会，直到寨子被围攻，有人抱着昏迷的先生出来，那人把先生抱上马车，我起先还不敢贸然过去，但看他对先生似乎并无恶意，我又太过担心先生，于是只能过去表明身份……”

听着听着未晞又觉得不对劲了，抱着？无恶意？什么意思？但优泰还在讲，未晞并没有打断他。

“那人听说我们要去找德老先生，先是陪着我们去了德老先生之前住的巷子，结果听邻居说德老先生搬去了洱源村颐养天年，本来那人还要跟，但似乎忽然有什么急事要去处理，所以在一刻钟之前便离开了。

听到这未晞更懵了，“你说的那人，可是一个脸长得十分好看，看起来年龄并不大，但武功特别好的男子吗？”

“武功好不好我并不知道，但力量肯定是极大的。”优泰还想说一句，。'拎着先生就跟拎一只鸡仔一样容易，。'可想了想还是没说。

未晞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只是一时之间还想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既然完成任务，就桥归桥，路归路好了，为什么还要跟着自己？况且那人身负皇命，不急着回都城复命吗？

不远处响起稀稀落落的鸡鸣声，看来洱源村已经到了，想不清楚便不想了，未晞总觉得，他们还会再见。

德老先生住在村东头，他们需要穿过整个村子才能到达，村里的人似乎都很敬重德老先生，一听说是来找他的，纷纷派自家孩子热情带路。

小孩们欢快恣意在前头奔跑，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地方，这是一个简单至极的小院，院内只有俩间茅草屋，墙角围着一个栅栏，里头圈着十几只毛绒绒的小鸡。难道德老先生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吗？未晞在怀疑是不是小孩们带错了路。

“是未晞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正怀疑的时候，未晞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顺着声音看过去，德老先生正从远处慢悠悠走过来。七十多岁的老人，打赤膊，头上披着一条汗巾，手里握着一把锄头，脚踩草鞋，一副地道的庄稼人打扮。

这还是那个博古通今，教过三代皇帝的帝师德老先生吗？可那张笑眯眯慈祥不变的脸告诉未晞，就是。

“德老先生。”未晞快步走过去行了一礼，被德老先生眼疾手快扶了起来。

“还是那么多虚礼，很你爹一个模样，行了，快进去吧！前先天新采了茶，你小子这回可有口福了。”

未晞跟着德老先生进了院子，又被指挥着从茅草屋里搬出来一张小木茶几和俩个板凳。

待二人坐下来开始品茶，德老先生才缓缓问道：“怎么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在乡野里这样快乐的德老先生，未晞就说不出请先生出山这样的话。不过他不说，不代表阅尽世事的德老先生猜不到，“是为了仪典大会来的吧！”一句话便说中了未晞的来意。

眼见被人猜中，未晞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点点头道：“院长希望您回去压阵。”

“回去告诉你们院长，老头子已然回归乡野，那些出风头的事就交给年轻人，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头子便不去凑热闹了。”德老先生抿了口茶，悠悠说道。

恰逢一道光照在含笑吟语的老先生身上，未晞总觉得这样的老先生似是仙人，又似是再正常不过的凡人，他至真至诚、通达畅快又清醒明智，世间百般俗事再也困扰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