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今天睡觉时隔了多少距离(90)
浓厚的雪茄味道如鹅毛大雪被风吹起般倾盖下来,易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味道熏得一愣,马上拿开手一看,这才发现是易啸林把自己的大衣脱下盖在了自己身上。
易啸林抽了一辈子雪茄,但他很注意散去衣服沾惹的烟味,所以易宁从没在他身上闻见这么重的酵烟味,可他来不及深想,烟味太重,呛得他像是应急反应般迅速要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下。
可还没等他把手伸出来,易啸林就把他按住,不让他动。
易宁抬头,眼神冷淡地看向易啸林,易啸林亦然。
他的手铁爪一样握住易宁的手腕,不让易宁动上分毫,鹰似的眼睛虽被岁月磨平了年轻时的锋利,却依旧有隐芒匿在眼底,岁月没能抹去,就变得更加骇人心魄。
但易宁毫不畏惧,也不肯低头避开。
其实这样的对峙在过往的二十几年里经常出现,只不过那些时候易宁太小,能力极度不平等的抗争一般都会毫无异议地以弱方屈服而终,所以最后都是易宁低头。
不知现在这场斗争,到底会是谁先低头。
突然,手术室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位穿着防护服的护士小跑出来。
易宁和易啸林都被这个动静惊了一下,易啸林放开易宁的手腕,双臂抱胸坐了回去,而易宁也没有把衣服拿开。
因为刚才,是易啸林先松开了手。
半晌,易啸林皱眉问道。“他是不是给你打了什么药?”
易宁被这话弄得一怔,“你怎么知道?”
易啸林指了指易宁手上的针孔,“太明显了。”
顺着易啸林的手指,易宁看到那些带着淤青的针孔,目光一落在上面,他下意识就感到恶心,便面色不善地把手揣进怀里,不想让自己和其他人看到。
可这一收,易宁就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再次降到零点。但他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因为他知道易啸林只是在关心他。
为了不让气氛那么僵硬,他先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来救我,你不是不喜欢冉以竟吗?”
易啸林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自己要不要回答,可最后他还是慢慢说道:“我确实是讨厌他。”
“我始终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本来我是不打算信的,”易啸林回忆当时冉以竟和他说过的话,“但他告诉我,如果不想再重现你丢失的事情,就必须过来。”
听易啸林这样说,易宁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没有告诉冉以竟自己曾经走丢的事情。
“听了这句话,我才愿意帮他。”
易啸林下意识想摸出雪茄,但他的大衣才刚刚盖在易宁的身上,他也不能突然拿起大衣去找雪茄。于是他讪讪跷起右腿,把手放在膝盖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易宁却不懂了。他不懂易啸林这番话到底想表达什么。
小时候对他冷淡的是他,年少时经常管他压制他的是他,他听话也好不听话也好,易啸林永远都只是那副横眉冷对的样子,因为他们疏于照看,连郑其与虐待他想把他弄丢的事情都发现不了,现在又来说这些?
易宁心里一阵烦躁,伸手要把盖着的大衣掀开,“所以呢?”
“哎!”易啸林的胡子都被气飞了,“我说话你听不进去是吧,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外祖父!”
“怎么这么不听话,越长大越难管了!”
“我以前听话的时候也没见你多疼我,”易宁面无表情地回道,“那我不如不听。”
易啸林的胸膛在大幅度的上下起伏,嘴角耷拉着的斑驳胡须被鼻子呼出的气吹得一抖一抖,他气得不轻,“所以呢?所以什么,如果没有他的电话,我连你出事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记着当初我们没能及时找到你的事情,可你回来之后,你妈就和那个畜生离了婚,全身心地扑在你身上,”许是很久都没有生过这样大的气,又或是他确实老了,易啸林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你这几年回老房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结婚之后几乎没来过,我甚至连那小子的长相都是今天才看清!”
说完,他又把大衣重新给易宁盖好,易宁没有再挣扎,沉默着随他动作。
“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反正我没几年好活,这辈子就这样了,等我进坟墓了你也就舒心了,但你能不能好好掂量掂量,你不是孤儿,你妈你外祖父都还好好在这里,你要是走在我们面前,那我们怎么办?你妈这辈子已经够苦了,你还想让她更苦吗?”
你还想让她更苦吗?
易宁坐在病床旁边,握着冉以竟有些冰凉的手,心里一直在重复易啸林临走前对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