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145)
“改革,若是自下而上,将会牺牲许多人的性命;但若是能自上而下,虽也有弊端却不会那么彻底。若睿智能从你这里开始,自上而下打破陈腐制度与权利牢笼,未必就不能成功。改革这条路很难走,我自手中掌握权力以来,花了十多年,才让大蘅国有所好转,我明白你的忧虑与不安,楚七,我不在乎自己能否回归朝堂,无论任何时候任何身份,我都会尽心辅佐你,在你身后支持你去做一切正确的事。”司渊渟如何会不懂楚岳峙?正因为他懂,所以他知道自己必须陪楚岳峙走下去,是他把楚岳峙推上这个帝位的,并且他已经是楚岳峙的夫君,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能抛下楚岳峙一人。
“我知道你已经熬了很多年,但是为了百姓和大蘅国,也为了我,请你再多辛苦些岁月。”楚岳峙说道,如果可以,他也想要让司渊渟后半生能过得比过去这些年舒坦,只要司渊渟愿意活下去,他也愿意让司渊渟远离朝堂归隐山林就此平淡生活。
可是如今不能了。
司渊渟不会让他一人当这个皇帝,更不会留他一个人在皇宫里。
“你也一样,在边疆那些年,你又何尝不是为了百姓与大蘅国付出了所有,日夜面对死亡的威胁。”司渊渟已然渐渐将过去看淡并试着一点一点放下,他甚至偶尔也在想,尽管过去二十一年他们不曾在一起,但他们一直都在为了同一个理想各自奋战,他们所走的路选择的方向总归是一样的,“你把我带回了人间,余生的酸甜苦辣我自甘愿与你共尝。”
两人静静相依偎在一处,谁都没有再说话,过去的一夜发生了太多,楚岳峙的身份已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新的征程已然开始,他们能这般平静相处的时光往后也只怕会越来越少。
辇辂入宫,乾清宫短时间都无法住人,因此楚岳峙下令去往撷芳殿,在那里换下战甲后,楚岳峙换上帝王所穿的盘领窄袖且前后及两肩皆绣有金盘龙纹样的常服,而司渊渟也换回了平常所穿的斗牛官服。
时隔数年,他们再一次在撷芳殿中一起梳洗打扮,仿佛从未离开,却又分明看见了彼此眼底的沧桑岁月,漫长的蹉跎终结于昨日,而今是他们历经磨难遍体鳞伤才争来的破晓。
换过装束后,楚岳峙从殿里出来看到龙辇眉头微微一皱,拂手对抬龙辇的太监说道:“不必了,朕会与司公……咳,一起走去太和殿。”
司渊渟在楚岳峙身旁,知道楚岳峙尚不适应这样的代步,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太监们退下,陪着楚岳峙走了一段路后,才对他说道:“总要适应的。”
“我知道。”楚岳峙并不喜欢宫里华而不实的仪仗,自小他身边的人就不多,当初有了司渊渟做他的侍读后,更是除了司渊渟几乎就不带随行宫人,何况现在也才离宫变结束不过半日,宫中还未清理完,他实在不兴此时就来新帝立威。
到了太和殿,大臣们都已经在太和殿等候,不少大臣看到司渊渟跟随在楚岳峙身后进殿时,都神色微微一变。
两朝太监,当年前东宫太子发动宫变,传言最后前东宫太子弑杀老皇帝所用的刀便是这司公公递上的,而今,这突如其来的宫变,这司公公又一次站在新帝身后,宣读遗诏后更是最先行大礼跪拜,可谓是两度叛主。
这样一个佞臣,如何能留?
“陛下!”一名老臣当即跪下,向楚岳峙说道:“这司公公身为两朝太监两度叛主,断不可再留!”
“叛主?”楚岳峙才刚坐下,便听到这意料之中的谏言,问道:“这宫变,难道是司督主发动的吗?可有证据?若非司督主发动的宫变,又何来叛主一说?”
“这……”老臣上来就被楚岳峙噎了这一下,顿了顿才又说道:“陛下,大蘅国虽未设宰相,然而司公公多年来藉由票拟批红之权,实则掌握相权。朝廷纲纪,我等贤士大夫无论进退皆被其一手拿捏颠倒。一介宮奴却竟掌握相权,长此以往,大蘅国焉能不衰!”
“此话听起来,倒像是在说朕的父皇与皇兄皆昏庸无能,受太监愚弄摆布。”楚岳峙看着那名老臣,倒是认得他,是詹事府的副詹事,主要负责纂修书史。
老臣登时大惊,急忙叩首道:“老臣失言,望陛下恕罪。”
夏志轶在此时也上前来,道:“陛下,诏谕将下,司公公若无参与宫变,那么臣恳请陛下公示发动宫变之人到底是谁。”
“此番沧渊军与苍鹭营还有东厂侍卫入宫勤王救驾,镇压宫变之后拿下数名暗军与锦衣卫,已押送刑部审问,适才刑部也已送来了部分口供,指认此次宫变的幕后之人,乃是郑妃。”楚岳峙说道,审视的目光从在场的所有大臣脸上扫过,最终停留在通政使郑余华身上,“如果朕没记错的话,郑妃,乃是郑通政使的女儿,朕以为单凭郑妃自己,是断无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发动宫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