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让她心跳得慌乱期待中又有点害怕,和他对视时还会不自觉害羞的风格有些时候实在让她难以承受。
一只水壶,明明已经灌满了水,他还偏偏就要不停往里面灌知道水面翻涌,看起来与水煮沸时无异。
不过,充满掌控欲的他确实又很迷人。
荒废了几天时间,哪怕山崖最背阴的地方,积雪都化了,两人这才重新开始画岩画。
从此之后除了每隔六七日去风眠山庄一趟两人几乎都留在谷中。
山庄管事的见季锋又跟着肥羊道长来了不由暗暗叫苦,有这一位跟着我们还指望赚韩道长什么钱呢?
还好,季锋懒得去购置各种杂物直接大方地给了他们两锭金子,叫人将日用杂物乃至颜料胶泥等等都买来,管事的这才高兴起来对他也慇勤了些。
山中岁月长,林深不知忧。
岩画终于画完时,已经是三月末了。
瑶光和季锋收拾好东西准备出谷了。
离开那天,那两条蛇爬出来了。大蛇捉到了一只大老鼠还是小兔子,也不知在肚子里放了几天了,它的小伙伴也不嫌弃,两个蛇快快乐乐分享食物,趴在石头晶簇上磨蹭,缠绕在一起。
瑶光跟季锋说,“还好咱们要走了,不然,哪天半夜睡到一半,这蛇爬进被窝可会把人吓死。”
季锋仰望着山壁上的岩画,“真应该把这两条蛇也画上去的。”
瑶光依旧不认同,“本来就存在在这谷里的东西,为什么要画上?”
季锋翻白眼,“那你为什么又要在那里画一颗松树?峭壁上本来也有松树啊!”
“唉,你听我的!”
“哼。”
山壁之上,“天上”部分森严瑰丽,宫阙、桂树、云山、神兽或隐或现,云烟诡谲,令人望而生畏,而“人间”部分,四时乐事不一而足,平淡温馨。
岩画快要完成时,季锋每每仰头看去,都有震撼之感,如果不是他亲自参与了制作,见到这隐藏于山谷峭壁上的岩画,一定会以为这是神迹。
岩画画完时,瑶光让他和她一起署名,他有些不愿意,“你要在这个世界留名,我可从没这么想过。”
她坚持,“这是我们两个画的,当然得留名。”
最后,他只得在“韩玄玑”的旁边写下“季玉衡”。
瑶光这才知道,原来季锋的道号叫“玉衡”。和“瑶光”一样,是一颗星星的名字。
岩画完成之后,两人便将山壁上的绳索尽数收了。并不是担心有人会攀援而下,破坏岩画,而是绳索常年挂在山壁上,风吹雨淋,万一出了问题,却有人沿着绳索而下,不是害了人家性命么?
离谷这天,两人早早地背着行囊爬上云台,将悬挂于这一侧山壁上的绳索也收了。
太阳升起之后,谷中云雾翻滚起伏,忽然间再次现出瑰丽的“佛光”。
瑶光和季锋对视一眼,不禁握住对方的手,一起紧张地看向对面山壁上的岩画,他们先是感到震惊,继而相视而笑,十分欣慰。
在“佛光”的映射下,岩壁上的天上宫阙恍如实物,又像海市蜃楼,隐藏于其中的各种神兽也仿佛活过来了,鳞片、利爪、鬃毛、锋利的牙齿全都闪闪发光——瑶光在画神兽时最后加了道工序,在颜料中加了研磨得极细的云母粉,这时看来,这份钱果然没白花。
瑶光紧紧拥抱季锋一下,“我真是太骄傲了。”
季锋微笑,“我也是。”
两人悠然下山,并骑同行,出了宛州,向东南迤逦而去,一路上走走停停,访名川,游胜景,遇到景色优美之地就盘桓数日,一路上陆陆续续又画了些大大小小的岩画。
终于到了泉州时,已经是六月底了。
季锋并没陪着瑶光进泉州城。
她虽然早有了预感,可还是觉得难过。
到了码头,季锋找到一艘宝船,两人上了船上的酒楼,去了一个能看到海景的雅间。
酒菜端上之后,她喝了几杯闷酒,低下头,抓住他衣袖一角,眼泪扑簌扑簌落下来,“你一定要走么?”
季锋倒很平静,他掏出一方手帕给她擦擦泪,“是你说的,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王。”他指指自己头顶笑,“我自问不比韩国公子差,扬帆远航,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要是你在大周待不下去了,还能来找我。”
瑶光这时终于告诉他,“定寻给你的那个‘可’字,就是说——”
他摇摇头,“我知道。后来想明白了。可我不要他的允许。”皇帝为什么偏偏要让他去追踪韩瑶光?这趟差事,派高立臣,或是其他貌不惊人的密探应该更合适。他到宛州后,自从元宵时就没再向京中送过密报,为什么至今没收到任何诘问?可一路上无论需要什么,一切待遇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