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把定寻说得愣了好久。
瑶光又传销教主上身了,给定寻洗脑,“纵观历史,缠足之风兴盛时,国运便不可挽救地一颓而不可起,君臣全沉溺于自大浮夸之中,直到被外敌踏破城门才仓皇醒来。为什么呢?”
定寻微微皱眉,瑶光解释道,“你想啊,仕宦之家的女子都成了残废,终身所到之地不过方寸院落,又能有什么见识?我再问你,启蒙教育重要不重要?当然重要啊!可这么重要的启蒙,全由无见识,且凡事只会唯唯诺诺而已的女子承担了,那么,这些仕宦之家的继承人们又能有几个是英雄了得的?恐怕长大了也是一班唯唯诺诺之辈。唉,不管是朝政民生,还是上阵御敌,全是这种人,这国还能强的起来才怪呢!”
“这也还罢了,无知无识的小民争相效仿贵族女子缠足才是最伤国本的。你想想,本来能劳作的人口有一半变成残废了,国力怎能不衰落?我虽没去过金帐国和西域各国,但听说那里的女子都能上马挽弓的,家中男人出去游猎打仗时,女人便是一家之主,称为管家奶奶,统管家中一切事务,必要时还要带着家中大小人口、牲畜、细软逃跑呢!人家的管家奶奶这就像一位不上前线的将军。可你想想,纵观历史,真正能做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能有几人?残废的将军只有孙膑一位。再看前朝虞朝,唉,金帐国大兵打到家门口了,缠足的女子连走路都走不快,逃跑都不行,更别提像管家奶奶一样带领家中子弟抗敌了。”
定寻不住点头。
瑶光又说,“所以你看,开国大帝虽有北伐之意,可始终不能,引为毕生憾事。自穆宗后,我大周国力强盛起来,德宗才北伐成功。你说,穆宗皇帝是不是很伟大?”
定寻稍微犹豫,又点了点头,“穆宗皇帝确实有远见。”
瑶光摇头道,“有远见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作为一个皇帝,或者说,要做一个好皇帝,‘有远见’只是必须的。没有远见,只怕早被大臣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她再次强调,“穆宗皇帝,是有仁心。他当得起‘大圣皇帝’之称。”
定寻愣怔了半晌,才缓缓笑了,对瑶光拱手道:“受教,受教。”
瑶光得意一笑,还个礼。
定寻略一沉吟,又问,“依你看,究竟为何会兴起女子缠足之风呢?我虽没见过缠足女子,但曾在医书中见过描述,想像之下,当真可怖可怕,为什么会有人趋之若鹜呢?”他话音未落,脸又一红。
瑶光猜测定寻道友大约是想到前朝还有位酷爱寻花问柳的诗人还写了本《品花录》,说的是如何欣赏女子小脚之美,还说到青楼中用女子小脚当酒杯的……呕。
不过,既然定寻道友你都问出这种问题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瑶光问他,“你听说过‘捶驴’么?”
“愿闻其详。”
“不少公驴子生性倔强,你拉它向东,它非要往西,你让它驮玉米棉花,它尥蹶子把货物都摔下来,你要它拉磨,它总停下来,而你又不能一直看着它时不时用鞭子抽它,那这时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
“捶了它。”瑶光怪笑一下,“乡间谓之‘捶犟驴’。将公驴子捆了前后腿,再用削尖的木棒套上绳套,将驴子脖子、前腿、后腿各自固定在地上,捶驴之人拿一只木锤,将驴子的子孙袋一锤一锤敲烂,捶一下,喊‘叫你还犟不犟’。捶过之后,驴子便会温顺了,指东绝不往西,被鞭打也不会尥蹶子。”
定寻听得脸色更白了点,瑶光苍凉一笑,“道友,你还不明白为何有人叫女子缠足么?就是捶驴呀。这种折磨都忍受过去了,还能活下来,那么以后再遇到什么折磨,都不会也不敢反抗了,只会一概忍受。就和骟马、捶驴一样。从此,女人就被‘驯服’了,被捶扁了,被阉割了,虽然仍具人形,但却是次一等的生物了,可做牲口,任劳任怨。唯一不同的是,她们被阉割的,乃是追求独立的能力与精神,她们保留着生育的能力,从此被看重的,也只有生育的能力。”
定寻沉默了很久之后才长长吁了口气,“你这些想法,是你在中炭毒侥幸生还后想到的,还是……”他看向瑶光,微微含笑,“从你的世界带来的?”
定寻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柔和,可他最后这句话,听在瑶光耳中却像霹雳一般。
果然!
果然他方才那个眼神我没有看错。他早就对我起了疑心。
我该怎么办?
是要耍赖,还是要……承认?
瑶光看着定寻,一再犹豫,最后苦笑,我这样的犹豫,其实已经给了他答案,我还隐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