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所有幼崽犯错的时候，都会隐约感觉到一股来自监护人大家长的低气压。

墩墩也不例外。

即使小家伙还没进化出高等智力，但却对爸爸的情绪异常敏感。

比如无措或是难过时，爸爸会轻轻揉过自己的小肉垫，但爸爸开心或惬意时，会挠挠自己的脑袋毛，绕过下巴，把自己抱个满怀，每只爪子的小肉垫都要捏一下。

而爸爸生气的时候……

就比如现在。

简尘揣着手，垂头看小熊猫，尽管爸爸气质一向温润柔和，极少有生气的时候。

但人类一旦生起气，却让人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小熊猫垂着眼睛，胖胖的小圆腿伸出来，挨在爸爸的小腹上，简尘能感觉到墩墩的肉垫在隐隐地抖。

墩墩伸舌头舔了下鼻尖，这是小家伙紧张时的典型表现。

不久，简尘开始说话。

“墩墩，第一次咱们约定好，爸爸出现也绝对不吭声，对吗？”

“第二次，通缉令里出现了小爸，在不认识字的情况下，不能轻易靠近光屏，更不能随便摁按钮，即使是用屁股也不行。”

“这个小爸之前就嘱咐墩墩了对不对？”

“我和你大爸还没结婚的时候，你就误碰了按钮，还给爸爸发送了视频，记得吗？”

简尘想到这儿，仍然觉得那个画面历历在目，耳朵染上羞赧的红意：“当时小爸还没穿好睡衣，和你爸爸还不熟，就被迫第一次视频。”

简尘对小熊猫发出了最后严肃质问：

“为什么管不住爪？”

大虫子飞行着，偶尔目光瞥向身后，静悄悄地看热闹。

如果此刻有瓜子的话，大虫子肯定已经嗑上了。

小熊猫用爪子抱住简尘的手。

力道很轻，柔软的肉垫覆上自己的指尖，微微地凹陷，这对于任何一个饲养员来说，都是巨大的考验。

简尘微微一怔，悄悄打量着自家崽。

小熊猫没有嘤嘤地叫，也没有使出自己的撒娇绝技，抱住简尘的手指后，墩墩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把自己的脑袋，慢慢靠在了简尘的手指上。

简尘：“……”

犯规了。

这谁顶得住？

但是监护人表面上不动声色。

他慢慢地抽回了手指，低声道：“以后即使我不在，也不能这样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知道吗？”

“爸爸只能陪你几十年，但你还会活很久很久。”

“上次墩墩没有听爸爸的话，所以没有堆成山的竹子。”简尘轻声道，“但这次墩墩要答应信守承诺，爸爸直接奖励一颗小竹笋。”

下一秒。

小熊的爪里被塞了一根小竹笋。

物以稀为贵。

这颗小竹笋是简尘在天螺星逛早市的时候，偶然从一个外籍商人那里买下来的，虽然只有一颗，但简尘却忍住一直留着，想着在小竹笋失去鲜嫩的质感之前，在某天给自家小熊猫一个惊喜。

而小熊猫似乎有些茫然。

墩墩抱着小竹笋，却不像往日似的眼前一亮，只是爪子一弯，一只爪抱住了竹笋的尖端，一只爪抱紧另一边粗端，如同在水流中抱住了漂浮的枯木一般。

简尘感觉墩墩似乎不大对劲。

只是当他定睛一看后，发现抱紧小竹笋的墩墩，黑眼圈内的眼睛，竟慢慢浮上了一层水雾。

简尘：“！”

熊猫崽崽竟然哭了。

印象里，这是墩墩第一次掉眼泪。

在简尘认知的科学里，熊猫能够感知外界的情绪其实很少，就连它们自己的情绪也不多，多数情况下，熊猫的世界非常单纯，吃竹子、喝奶和睡觉……偶尔的玩耍和爬树都会让它们相当专注。

熊猫们大多数都是茫然的表情，像墩墩这种长相乖巧的小熊猫，就连唇角的弧度都仿佛带着弯弯的笑意，经常茫然，偶尔惧怕，简直让人心脏萌化。

而这样的单纯而可爱的国宝物种，简尘从来没有想过，崽崽会有类似这样的情绪波动。

简尘想不明白，墩墩到底是因为哪句话才湿了眼眶？

因为自己凶了它？还是因为凶了它之后又给了小家伙一根小竹笋？

还是说……因为听到了自己几十年后会死？

简尘有些不可置信。

于是悄悄试探了一下，低声而迅速道：“爸爸有一天会s……”

死那个字还没有说出口。

墩墩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抱紧小竹笋，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滚。

简尘：“……”原来真的是！

青年震惊了。

按照寻常小熊猫的智力，应该很难理解自己所说的话，但在墩墩的世界里，似乎已经出现了‘活’、‘死’这样的字眼和概念，并且小熊猫也意识到了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