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只会让他分心。
孟云卿噤声。
衣裳虽然湿了,却贴着他结实的胸膛,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她怕极了,却又不敢出声。
先前还亮着的天,此刻几乎变成了黑色,乌云密布,根本看不清远处,甚至,连前方的路都看不清楚,唯有身后滑坡的呼啸声音,还有一路上滚落下来的大大小小的石头,还有断落的树枝。
她有些发抖,不知是冷,还是害怕。
唯有耳畔间,他湿润的呼吸,提醒她不是一个人。
“段旻轩……”她不敢扰他,只能轻轻出声,仿佛呢喃一般。
“不怕。”他言简意赅。
不知为何,她心中微暖,前一世种种凝成的一颗冰冷的心,仿佛在这瞬间有了丝丝消融的痕迹,慢悠悠地泅开在心里。
不多时,身后传来马蹄声。
她惊喜回眸,竟然能依稀看到两骑。
一个是娉婷和沈通。
一个是段旻轩口中的付鲍。
孟云卿喜出望外:“段旻轩……”
她话音未落,他出声:“我听到了。”
言罢,前方又落下不小的碎石,惊了马匹,段旻轩勒紧缰绳,马匹都不肯再走。孟云卿心中骇然,不敢乱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许是碎石滚落得又多起来,身后的马蹄声也渐渐远了,几人又被零零碎碎的石块分开。
不待孟云卿多想,马匹像受惊一般,癫狂得跺着马蹄。
段旻轩扯缰绳都止不住。
周围轰隆隆的声音忽得作响,孟云卿抬眸,黑压压的石块从山上滑落,吓得她顿时呆住。就在这时,只觉身后有人护着她跃下马匹,一路沿着山道滚了下去。
四周天昏地暗,肌肤触到地面上的碎石,扎得生疼。
耳旁的风呼呼作响,根本听不清旁的声音,手臂也被擦破了,又疼又冷。
“孟云卿!”
似是撞到某物,两人才停了下来,他慌张叫她名字,她才微微睁眼,看到他焦急的神色,轻轻道了声:“好疼。”
这种时候,段旻轩简直哭笑不得。
她脚扭伤,根本走不动,他只能俯身背起她,她能见到他后背上的伤痕。
“段旻轩,你背上有伤。”
“别说话。”
她又老实缄默,先前跃下马匹的地方,早就被席卷一空,根本看不出有路的痕迹。而滑坡泥石流似是就在前方忽得转弯,他们才绝处逢生。
此处的山坡已经很缓了。
但天还在下着大雨,她淋得昏昏沉沉。
她许久没有说话,贴在他背上,听到他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一直作响。
孟云卿只觉身体有些微微发烫,早前还有些畏冷,眼下就荡然无存,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雨滴落在脸上,仿佛也是烫的。
“段旻轩,娉婷他们怎么办……”她趴在他后背,迷迷糊糊开口。
“先担心你自己。”她还是听他如此说。
其实她也知晓不要开口扰他,但到后来就有些分不清了。
明明是清晨时,他问她篮子里是什么,她说枇杷,他就在一旁说不爱吃。
然后又是在衢州城的布庒里,她问他喜欢什么颜色,他指了指眼前的布匹,水蓝色。
他喜欢水蓝色的香囊呢。
“原来你喜欢水蓝色……”她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又问起了,好像又隐约记得回程时遇到了大雨滑坡,连马车都弃了,还和娉婷他们走散。
“段旻轩……”她不停唤他。
……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喊她名字。
她身上烫得太厉害,也睁不开眼,只是觉得靠在那人怀里,不愿意动弹。
“孟云卿!”段旻轩拿了沾了冷水的布缎,一遍遍给她擦拭额头和脸。
布缎是从他衣裳上撕下来的,山洞里流淌的山泉水发凉,经年水滴,形成一个储水的池子,他正好沾湿了给她擦拭,降温。
她淋了雨,又在雨中浇了好些时候,身上烧得很烫,神智也不清晰。早前还不停和他说话,喊他名字,眼下就昏昏欲睡,他唤她也不出声。
他只能守着她。
躲过了先前那段滑坡泥石流,雨势却越来越大,四周没有遮蔽,根本不安稳。
好容易寻到这个山洞,山洞内还算宽敞,出口却被巨石彻底堵死了,推不动。
他在山洞里又寻不到别的出路。
好在这里没被泥石覆盖,等大雨停了,官家来寻路,当是可以发现的。
只是,他们要能撑到那个时候。
“云卿……”怀中的人烧得越来越厉害,因着发烧,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他光替她擦拭额头和脸根本治标不治本,烧得越来越重。
再烧得重些,他怕她撑不到来人。
“孟云卿……”他指尖滞了滞,还是轻轻顺着她修颈处,一一解开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