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一过,万物复苏,心情也慢慢回暖。
到历城时,段旻轩不知从何处变出来蝴蝶纸鸢晃到她跟前。
孟云卿眼中微滞。
“春日里不是要放纸鸢吗?”段旻轩看她,“下来。”
他搭手扶她下马车。
马车外,暖春三月,疏柳新塘。
历城野郊草芽漫漫,三三两两的杏花绕指轻舞,拂在面上又沾染了新鲜的泥土气息。青草地上衣香鬓影,人影绰绰,孩童拿着滚轴在草地上奔跑跳跃,一派热闹吉祥的气象。
段旻轩手中的蝴蝶纸鸢显得并不突兀。
见她出神,段旻轩将纸鸢塞在她手中,叮嘱一声拿好,自己则拿着滚轴从容走到稍远处,测量着风吹过的方向刚好,便回眸朝她道:“松手吧。”
孟云卿照做。
他悠悠扬手,力道掌握得极好,脚下快步几许,纸鸢便乘风破浪,吃着他手中的丝线忽得窜到空中。
孟云卿仰首。
蝴蝶翅膀的末梢在风中迎风招展,混合着周遭孩童的欢呼声,和他手中的丝线飞快滚动的声音,听得让人动容。
春日里放纸鸢是祈福,小时候娘亲是这般同她说的。
她仰头看了一瞬,眼中便不觉湿润了。
“楞着做什么?”他将滚轴替到她跟前,声音温和有力。
分明见她眼中氤氲,却似没有觉察一般,眸间还是温文如玉。
孟云卿愣愣接过,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指尖拽住丝线,微微向上扬了扬起。
段旻轩方才停下,蝴蝶纸鸢其实在不断逆风下落。
即便孟云卿扬了扬线,也不见好转。
她个头不高,他又伸手,在更高处捏住丝线,她手中的滚轴便停下。
孟云卿轻轻跑了几步,调整到顺丰的方向,他松开指尖,蝴蝶纸鸢便迎着风重新返回高空,点缀了空中色彩斑斓的一幕。
段旻轩拂了拂袖上的浮灰,轻声道:“嗯,孟姑娘,今年好兆头。”
孟云卿才破涕为笑。
他也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如水笑意,犹若抹蜜。
……
三月一过,便临近燕韩边境。
燕韩国中一直平平顺顺,两个月的路程也过去了大半。
燕韩和苍月不接壤,中途要走一段西秦的国土。
诸国之中,西秦最乱,诸侯藩镇割据,朝廷借机围剿小的势力,国中战火连绵不断,形势并不明朗。
入西秦前,沈通便知会过,到了西秦就不如燕韩国中太平,若是中途遇到波折,他们会应对,表姑娘宽心。
孟云卿只管点头。
西秦国中之事,她在书中读到过,和西秦遗留下来的分封制度相关,诸侯诸侯之间还会相互兼并,朝廷在其中也不干净。华帝上位后,手腕强硬,废过大的诸侯,也从小的诸侯国中拿回了不少土地,西秦国中人心惶惶,途径之处,都是流民和军队,不像燕韩国中一派安和气象。
“姑娘,你说遇到战事怎么办?”娉婷没出过远门,到了西秦所见所闻,心中都不安稳得很。
虽然有沈通他们在,但总归不过十余人,总觉得和路边见过的大批行军相比,心里摸不着底。
“哪能这么容易遇见战事?”孟云卿却淡然得多。
只是经年的不太平,流民滋生,就多山贼和麻匪营生,沈通先前说的是这些。
以沈通和其余侯府侍从的身手,应对普通的占山为王的山贼和麻匪应当绰绰有余了,何况还有段旻轩和段岩在一侧?
行到凉郡时,段旻轩却鲜有开口:“先不走了,歇几日。”
孟云卿纳闷,段旻轩便笑:“西秦定远侯听说我们来了凉郡,一定要尽地主之意,我们小住两日也可。”
孟云卿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在西秦,人生地不熟,段旻轩能只身到燕韩,身边的侍卫又只带了段岩一个,她觉得听段旻轩的总归是安稳些的。
凉郡不是定远侯封底的首府,定远侯也不在凉郡。
他们落脚当日,定远侯世子来迎的。
段旻轩和定远侯世子熟络,定远侯也待客热忱,他们便在凉郡待了不下五六日。
等到临行,才听说几日前永宁侯府出兵青州,连收了青州十四城。
他们若是不留在凉郡,怕是正好途径青州。
那就正好在战火之中。
孟云卿悠悠看向段旻轩,有人定然是知晓的,否则怎么会一早就说要在凉郡待上几日的?
这几日,风声正好过了。
定远侯府又是永宁侯府的盟友,他们路过青州,定远侯世子遣了侯府的侍卫亲自相送,一路都平稳畅通,没有遇到任何阻隔,无惊无险。
段旻轩依旧待在她的马车上,陪她看书,还问她都快到苍月了,书看了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