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间,他已踱步到眼前,她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当是才从席间出来的,同她一样。
他便解下大麾给她披上,就听他道:“白案堂里有云,南顺的冬日偶尔也会下雪,只是雪覆在湖水上,湖水也不结冰。绿树红花上都是白雪,当为美景。”
白案堂,这本书他借给她过。
麾上的暖意就透过肌肤传到四肢百骸,沈琳有些怔。
许是这大雪天,宫中灯火绮丽,也或是酒席间酣畅淋漓,不觉漫上心扉。
他俯身揽她在怀中,轻声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我去提亲。”
沈琳心中一惊,只觉心跳都倏然停了一拍,离得这般紧,怕是被他听到的。这树上的雪挂呀,也似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在阳光下闪烁着扑朔迷离的光芒,看得她有些迷眼,就像……梦里的小筑一般。
耳旁就继续听到他的声音,“日后便一同去看白案堂里的风景,伏天行迹里的古迹,我写字,你抄书,走到何处,便看到何处,如何?”
他的声音就像春日的泉水一般,叮咚作响,透过耳畔,缓缓留到心间。
她没有应声。
他就低头,吻上她的发间:“你叫什么名字,我日后要去哪里寻你?”
沈琳,她也鬼使神差应声。
沈琳?他唤她。
她应了声嗯,时间就仿佛在皑皑白雪里静止,再无旁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小姐!”
思凡喊完就双手捂住嘴,手中的披风“啪”得一声落在地上,惶恐看向沈琳。
许镜尘松手。
沈琳僵住,想也没有多想,松下大麾还给他,抓起思凡便跑开。
他拾起地上的大麾,拍了拍雪,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气息。看着她抛开的方向,许镜尘唇畔微微挑起,似是冬日里一抹暖人的笑意,沈琳……
……
沈琳到这里停住,孟云卿便问,后来呢?
方才说到正月里,应当就是今年年初的事。
眼下是五月。
沈琳就继续道,她告诉了他名字,思凡又唤了她“二小姐”。这京中,能入宫拜年的沈家不多,要寻一家的二小姐叫沈琳的,应当也不难。
……
宫中回来,沈琳就恍然变成了一只惴惴不安的小鹿,终日在苑中来回踱步,时而坐在花坛那里,数着花瓣发呆,倒比那阵从翰林院离开的日子更难熬些。
“你是哪家的姑娘?我去提亲?”
心中暗暗期许,每次爹爹和娘亲唤她去,她都满怀希望,却又失望而归。一晃到了三月,她终于忍不住让思凡去打听。思凡回来说鸿胪寺少卿二月便出使了,许是要十三月末才回来。
许镜尘出使了?
沈琳心思黯淡下来,出使少则几月,他却没有来侯府提亲。沈琳咬了咬嘴唇,忽然想起在梅府聚会时,旁人说得那袭话,许镜尘再是好,底蕴稍好的世家,哪个会愿意将女儿嫁过去做继室填房的?
所以他才不来侯府提亲的?
三月初春,却觉池水兀得有些凉了。
她就连珍藏的游记都看不进去。
来侯府提亲的人依旧踏破门庭,有门当户对的,也有不着调的,但却唯独没有他。
四月初的时候,听闻出使苍月的使团回京了。
她想找他问清楚。
还是沈修文帮忙,她扮成小厮混进翰林院,翰林苑里的桃花又开了,还是年年岁岁景色如旧,只是书院的小童又换了,见她在书架这端,拢着眉头念叨,“小心些,都是些珍贵的书籍呢。”
她就干脆移步到案台那里等。
最后满怀心思,等来的却是一句疏远的问候“沈姑娘”。
沈琳脸上的笑意僵住。
“沈姑娘日后还是少来翰林院,让旁人见到就不好了。”他的话云淡风轻,拂袖将手中修好的书籍放回书架上端,半晌才回头去看案几旁的沈琳。
“沈姑娘要的书,其实都可在麓山书院寻到。”
“早前冒犯,还请沈姑娘见谅。”
沈琳眼中氤氲,不知道如何出得翰林院,回了侯府。
整个四月,沈琳都恹恹没有精神。
抄录的《伏天行迹》就在床头,看得模糊了双眼。
他分明是喜欢她的呀,否则怎么会在御花园里同她说那般话。
她想再见许镜尘一次,就在端午龙舟会。
……
四月底,孟云卿便来了京中,而后就是西巷见到的一幕。
“就是这么多,没有瞒你的。”沈琳声音很轻,许是走得累了,就寻了花苑里的一处歇脚。
栀子花开得正好,满园芬芳。
孟云卿就垂眸敛眸,修长的羽睫倾覆,看不清半分情绪。
换作是她,她也许也会如此。
只是前一世,宋景城于她,却不是一句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