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未到,人先醉,只几个动作就让无尽的春少女砰然心动。
酒过三巡,带着微醺的醉意,北冥羽朝上座的大殷皇帝笑道,“父皇,赏梅看雪之时,光有美酒佳肴果腹而没有丝竹乐舞助兴岂不无趣?不如,皇儿唤燕姬来给父皇拙舞几曲,可否?”
燕姬就是前不久陛下送给北冥羽的长安第一舞姬,那个能在刀尖上轻盈舞动的女子。
陛下看不出任何表情,从刀削般的薄唇中吐出一个字,“准。”
丝乐袅袅传来,在素白的辉煌宫殿恍然仙曲。单薄的紫纱隐现间,伊人红妆的燕姬更是宛若窈窕仙子飘然而至。精致美艳的面容,妙曼玲珑的身姿,脚尖轻旋间,罗裙水晕般绽放,带起氤氲花香。她的笑像是点缀了梅的红,她的纱像是拂过心头的风,她的舞步轻盈地竟未在柔软的雪地上留在一丁点的痕迹。
众人完全被这个女子惊呆了,不仅为她的惊世容颜,更为她踏雪无痕的舞步。
如果没有命运的捉弄,这样一个奇女子是否会占据他的心成为一个不朽的传奇?还是,会有某个痴情的诸侯为博她人一笑而烽火戏诸侯?
可是,命运没有如果。
在乐舞的高-潮,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由于地面结了一层薄冰,燕姬一不留神脚下一滑,纵是再轻盈的身体也阻止不了摔到的趋势。
就这样,在众人再一次惊讶的目光中,燕姬脚下不稳滑倒在陛下的面前,光洁的额头磕上桌脚,殷红的鲜血玷污了额前鬓角垂下的金色流苏,惊起后妃们的一阵尖叫。
燕姬狼狈地爬起身,跪着往后移了几步,埋下沾满血污的脸,言语间早已没有了以往的千娇百媚。她跪伏在地上,颤抖着声音求饶道,“奴婢该死,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这本来不是燕姬的错,只可惜她丢了北冥羽的脸,那是怎样一个高傲无情而狭隘的人啊,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让他颜面扫地的燕姬呢?
果然,北冥羽像是猎食的狐狸般眯起双眼,原本就寒冷的天气温度急剧下降,透出肃杀的戾气。
撑起下巴,北冥羽危险地笑意愈发浓烈,他淡淡地说,“燕姬啊,我早就和你说清楚了吧,今儿叫你来是让你给父皇献舞助兴的,你怎么倒唱起丑角逗笑来了?不听话,真是该罚!”
众人静,都知道四皇子起了杀心。燕姬抽泣着不断给北冥羽磕头求饶,鲜血顿时泉涌似的止不住。
北冥伊城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酒杯朝北冥羽笑道,“此女舞冠天下,艳压群芳,杀了实在可惜,况且临近年关不宜杀戮,四弟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留她一命?”
北冥羽冷然一笑,“上次大哥为一个宫女求了情,这次又为一个舞姬来保命,大哥还真是怜香惜玉,直叫四弟佩服得紧呢。”
伊城淡淡笑道,“好说,好说。”
在这短短几句话的交锋中,诺娅嗅到了二人不肯退让的火药味。
皇上依旧没有表情,说道,“留着吧。”
北冥羽一怔,道,“儿臣遵命。”
散宴后,陛下走过妄自独酌的北冥羽身边,竟是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他说,“吾儿啊吾儿,你为什么就不能做个好皇子?”
一口饮下杯中美酒,北冥羽带着三分醉意七分清醒媚眼望着陛下,轻声反问道,“父皇啊父皇,您为什么就不能做个好父亲?”
陛下的眼中划过一丝哀痛和内疚,只不过转瞬又恢复那冰冷刚毅的面孔。
再没看北冥羽一眼,他转身离去,背后摇曳的是一个帝国的威严。
凛凛朔风中,北冥羽狂笑着继续独酌,只想将心中那一股郁闷之气一股脑地倒出来,却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郁闷,只是说不清的悲,道不尽的痛,在没有出口的堤坝中越积越高,最后化为了泛滥的愁绪汹涌而出。
好一个天家无情,帝王无爱!
蓦地一暖,一件白裘披风轻罩在北冥羽的肩头。北冥羽回头怔怔的看着诺娅,随即妖娆一笑,吐着清香的酒气问,“你猜我在想什么?”
鬼才知道你想什么!诺娅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帮他系好披风,白了他一眼,随口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正在灌酒的北冥羽听言浑身一僵,就着喝酒的姿势定格在那里,一丝晶莹的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溢出,划过一道银亮的湿痕。
“知我者谓我心忧。”失神地重复着这一句,北冥羽突然凑向诺娅,眯着微醺的丹凤眼笑问道,“这么了解我,你莫不是爱上我了?”
诺娅心中一震,晕红着脸,却是没好气地说道,“一般来说,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有三种:第一是爱人,第二是知己,第三就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