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又弑君了[重生](7)
曹衡意欲何为?
这样无异于是当众宣告大周选官制度的无用,这是在当者天下人的面抽大周皇室的耳刮子,而且大周皇帝还不敢抽回去。
如此,一石砸起千层浪,魏国几个心向大周的老臣便摁捺不住了,对魏王动了杀之后快的念头。
裴思渡想到这里,心中烦闷愈盛,捻着指尖转眼看向台上正在说话的父亲,谈名典已然开始。找到曹衡成了此局中的关键点,只要他比刺客先找到曹衡,便能将曹衡先引出浣水,自然而然就能终止这一场刺杀。
裴思渡回头瞥了一眼兰奴,将马托付给了他,“我有急事,你看好马,无事千万别靠进谈名典的台子!”
若是那头真出了事,他可不想看见这小子被刺客乱刀砍死。
裴思渡说着便挤进了人群之中。
今日人太多了,他皱着眉四处张望,别说是曹衡,就连曹家几个公子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不对劲。
曹家那几位都好文,今日这样的场面怎会不来?
裴思渡走得深,已然临近浣水边,可是他越想越奇怪,正要转身折出去,却不知被身边哪个人撞得一个趔趄。
裴思渡刚想说话,又不知道被谁踹了一脚,他身手敏捷,就地一个滚,好死不死,不偏不倚地摔到了正在品评的台上。人摔得是眼冒金星,慌里慌张一抬头,正看见他爹裴南意满眼惊悚地盯住他,仿佛还在问:你来干什么?
裴思渡:“……”
他马上起身把衣服上的尘灰拍干净了,心虚地笑起来:“脚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我马上滚。”
他爹眼不见心不烦地挥了挥手。
“等等。”台上的徐应之却骤然将他叫住了,“既然裴公子来了,不妨也与我辩上一辩?”
裴思渡:“……”
“还是说裴公子不敢了?”徐应之看他兴趣缺缺,便故意道:“坊间都传闻思渡是栋梁之材,可至今尚未谋得一官半职,只是在家赋闲不是叫人可惜?”
裴思渡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受你的激将法吗?
“你今日若是不战而退,可不就应了我今晨那句‘幼年成名,少年落寞’了么?”徐应之冲他笑得温和,低声冲他道:“你大哥珠玉在前,是个继任裴相的好儿子,你比他可算是差远了。在府中吃白饭好受么?当个不成器的废物,我妹妹如何能嫁给这种人?你今日来浣水,我便给你个机会,拜相封侯。如何?”
裴思渡眯了眯眼,已经许多年没人敢跟他这样放肆了。
“你要怎么辩?”
徐应之背了手,率先发问:“我记得裴公子最后一篇文章乃是论荀子三十二篇,自法儒之道论了荀子的治国理念,但不知裴公子可知,这其中的《赋篇》乃是伪作?”
裴思渡皱眉:“伪作?”
“确是伪作,本朝经学大师谢柔在乾元二年三月便已然宣明,有名篇《辨荀子六篇议疏》,不知裴公子可曾读过?
其中提到,东汉班固以为《赋篇》有离谗忧心国的古诗之意,而今时大周所见的《赋篇》却多为隐语,并不见当年班固所描的恻隐古诗之意,故,今世可断定,最后的《赋篇》应是伪作。对此事,裴公子有何解释啊?”
裴思渡神色有些微妙。
他也不记得了。
十几年都过去了,且不说谢柔老儿当年那片劳什子议疏讲了什么,就是他自己议荀子的文章他也不记得讲什么了。但是幸运的是,他少年时候的基本功扎实,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记得荀子《赋篇》讲了什么。
他略略思索,隧而沉声道:“刘向在编撰《荀子》三十二篇的时候,光是搜集便搜集了三百二十篇,可见当时托名之风盛行,若是三十二篇中有伪作也是寻常事,其次,若是仅凭观感便断一文为伪作,是否草率?”
徐应之嗤笑一声:“裴公子的意思是谢柔说错了?”
“孰是孰非无甚重要。重要的是《赋篇》中说了什么。”裴思渡郑重其事:“《赋篇》的《知》篇中开头便提到‘皇天隆物,以施下民;或厚或薄,常不齐均。桀、纣以乱,汤、武以贤’。
如此看来,此篇乃是警示,是叫统治之人善待苍生,乃是仁德,若是去掉,无异于是痛失良篇,乃是儒学一大损失!
文章真伪不重要,是谁托荀子之名作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的大道,能救多少的人心,能活多少人的命。在此,我要问徐公子一句话!
难道此篇不是荀子所作,其中蕴含的道理,便不值得天下学子钻研拜读了?道长存,理长存,徐兄读了这样久的圣贤书,不会不知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的道理吧?”
底下不知道谁先带头叫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