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又弑君了[重生](34)
他知道这孩子从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来之前他就全都查清楚了。
江弈怀他娘是女真人,当年卧底在魏国邺城中当细作,与魏王有过一段情,珠胎暗结后便消失在了兖州境内。
后来大周与女真开战,他娘在乱军中刺杀大周皇帝,被魏王亲自斩于马下,临死前才说出他们有个儿子。经过大致推算,那年江弈怀应该才三岁。此后,魏王便一直在寻这孩子的消息,直到今日被寻到,才知晓,他的日子过得竟这样不好。
裴思渡也不禁唏嘘。
江弈怀生了全大周最金贵的命,却没享到一天这命数给的福分不说,还吃尽了苦头。
江弈怀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一切,眼中似是有恨意也似是有怨意,但是最后都归一片茫然,他转过头来直直盯着裴思渡,悲怆地哑声道:“我是殿下?我是个什么殿下?”
“大人可曾见过与野狗分食的殿下?大人可曾见过在乱军中跪地求饶的殿下?”
江弈怀泪水汹涌,止不住地,一道道滑入了衣襟之中,将他的衣衫染的透湿。
见他哭得这痛苦,裴思渡也有些不忍。
他皱着眉,冲江弈怀温柔地道:“您是昭帝曹衡的儿子,乃是全大周最尊贵的皇子,陛下一直在找您,陛下一直很想您,殿下,跟奴才回京城吧?”
江弈怀哑声道:“我会那里去,也不是那里人。大人,我害怕,我若是回去,可还有命活?”
“殿下不必怕,洛阳有陛下,什么人都伤不着您……”裴思渡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擦干净他的泪水,道:“就算陛下不护着您,还有奴才呢,奴才不叫旁人伤您。”
裴思渡那时候也就是随口一说恭维话,并没将此子放在心上,他若是知道此子会在十二年后下令杀了自己,一定会早早地将江弈怀在兖州边境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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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渡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天亮,身上还盖着一件单薄的大袖薄衫。
这是曹瑾的衣裳。
曹瑾不见踪影。
裴思渡艰难地起身,将那艳红的薄衫折好了放到岩石上,裹了一夜,他身上也沾染了淡淡的檐卜香。
他身上的烧已经退了,昨夜脑中那股昏沉感也渐渐散了,只是四肢还泛着高烧后的虚软,肩膀的疼叫他半个身子都无法动弹。
扶着身边的岩石缓了一阵。
身前的林子中骤然传来片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响起一声压低的怒吼。
“赤盏钰儿,你能不能别再胡闹了?”
“我怎么就是胡闹了?我是认真的!”
回嘴的这是黄写意的声音。
另一个有点像裴晏如。
难道援兵已然来了?
裴思渡站起身,透过枝叶看向林中,只见他大哥卸了披风的黑甲上的血迹未干,严重的怒气藏不住地往外溢。
他手中刀架在赤盏钰儿的脖颈上,冷声道:“女真与大周近年战事稍微平息,你昨夜却冒充黄写意,带着女真人大张旗鼓地跑到大魏的地界上来撒野,这就是你说的认真?你是在将两国人的性命当作儿戏!”
“若是真起了战事,两国边疆的百姓当如何生活,你知不知道将毁掉的是什么?”
“公主殿下,你想闹脾气,也要看看和不合时宜,西关不是你女真国境,你敢在此处胡作非为,我魏国臣子就是乱刀杀了你,也不算理亏,”
裴晏如面似冷铁,垂眼的时候带着骇人的寒意。
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所以你要动手吗?将我碎尸万段?”赤盏钰儿轻笑一声,迎着刀刃缓缓往前走了一步:“那就动手吧。”
裴晏如沉默了一阵,眼中杀机若隐若现,可是他手中的刀迟迟地没有斩下,反而那只硬朗的腕骨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足足笑半盏茶的时间,赤盏钰儿轻轻将他刀身弹开了:“看吧,你杀不了我。”
她得逞了一般,恶意地冲他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才能心狠一回啊,我的裴大将军,看清楚,我是你的敌人,昨夜我大庭广众之下诬陷你养军妓,魏王多疑好猜,你今日就该杀了我以示忠心,这样才能与女真撇清干系。”
“还是说你下不了手?”
“杀了你大周和女真才真的会开战。”裴晏如将刀收回鞘中,道:“清者自清,若是我要杀你才能自证清白,那这边境我也不必守了,杀你不过头点地,边疆却是不能再起战事了。”
“不想杀我还不承认,非要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这样的人也太没意思了。”赤盏钰儿说着便娇俏地笑起来,“不过裴大将军慈悲心肠,想的都是苍生。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为我自己。”
“我今日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