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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春台(159)

作者:一双鲤 阅读记录

“再有三天的路程,我们就该到神都了。”

入夜后,大军就地休整,金遐支颐坐在火堆旁,身下铺着一件貂毛斗篷。她整日帮母亲料理事由,极少像这样坐下来闲谈。

许虔往火里添了几根枯树枝,笑呵呵地接过话,“是啊,县主有什么打算?小臣刚从阿耶那里过来,得知阿耶要提前回京,先行一步清理神都乱象,小臣也要和他同行。”

三个小辈单独坐在这边,离长辈们就间隔了二十步远。他们此刻在商议大事,禁卫侍从都远远站着。

“打算么。”金遐略微沉吟,“我年满十八,公主会为我择婿,关陇世家,五陵年少,回京就得慢慢相看起来,”

金遐目光如水,从裴鹤年英朗沉静的面孔缓缓划过,其中的暧.昧情丝连许虔这样心宽体胖的人也看了出来。

许虔见状,抵唇咳嗽一声,起身道:“我忘了喂马,去去就来。”

火堆哔啵一声炸开,许虔已经跑远,金遐顺着他的身影望向了近处湍急的河流,一轮凉月侵在水面,冷风在岸上盘桓,吹得两人的素衣猎猎作响。

国丧期间,金遐卸去钗环,摘尽配饰,脂粉未施却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清丽,裴鹤年只看了一眼,也会被她的目光牢牢缠住。

“我们也算是共过苦了,小公子,你真不考虑和我喜结良缘吗?”金遐抬手抿过发丝,靠拢他的身体,用气声循循善诱道,“你的爹娘有拥立之功,将来位极人臣,权倾朝野,都在所难免。而我意在山川湖海,无心尊位,你和我成婚,从政治意义上来说,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借着衣袖的遮掩,金遐抚摸到他强劲有力的手臂,感觉到筋骨突起,肌肉偾张,像极力忍耐着什么。料想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她索性大着胆子和他手指相扣。

“县主……”鹤年心跳惶乱,视线也无处安放。他想起在父母亲的大帐看到的一幕,耳根倏然通红,有如被火烫伤般挣脱了手,“县主,人前请自重。”

金遐不知羞耻为何物,亲热地揽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盈盈笑道:“那是人后就可以的意思吗?裴小郎君。”

裴鹤年无言以对,作势去拨动柴火。

金遐言行无忌,就像月下的妖精,游戏人间,肆意玩弄人心,裴鹤年全然不是她的对手。

裴鹤年口干舌燥,身体里更有几缕莫名的焦火流窜,他料想是火烤得太久,致使他心烦意乱。

“县主知道婚姻是什么?”他不知道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只是心底的声音在蛊惑他。

金遐如实说道:“该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我看过的避.火图没有一筐也有半筐了。”

“只有试过才知道,你说是吗?”她凑得更近,额头几乎贴到鹤年的鼻尖,这样的亲密让鹤年呼吸越来越艰难,不知几时扶在她背上的手也在冒汗。

金遐轻声笑着,放开了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裙。她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情意和欲.念,刚刚的犀利言辞,仿佛一缕清风,拂过无痕。

大概于她而言,婚姻也只是必要经历的一项,和吃饭饮水一样平常。

裴鹤年懊恼自己不该多嘴,沮丧地低下头,抚平衣袖上的乱褶。当他再次抬头,金遐已经合衣躺在那件貂毛斗篷上。

清辉和篝火照在她的眉眼,明暗鼓荡,少女眉峰似烟,羽睫如雾,也只有此时才显得静谧安详。

裴鹤年沉默地看了许久,直到许虔从远处回来。他察觉自己的失态,抿了抿略干的唇,往火里丢了几根枯枝,仰头靠向身后的树木。

黄叶簌簌飘落,不知不觉,秋天早就结束。

晨光朦胧,河上烟水沉沉,大军整顿完毕,再次开拔。

苏星回手握一枝凋零的桂花,零星的花瓣坠落,她的袖口和衣襟都染上了余香。

送花的某人昨夜将这枝花放在她手心,她握了整晚,早上醒来还调侃道:“我们三郎也是知情识趣的人,此情此意,不赋诗一首是不是说不过去?”

裴彦麟沉吟半晌,果然给她做了一首七言截句。

路过的许虔恰好听了去,插嘴道:“裴世叔,您偏题了呀,叔母要您以‘桂花’为题,您通篇也没提到一个字。”

金遐也策马走了过来,“许虔,你还懂作诗呢?来来,正好闲的,我也给你出上一题。”

说罢不顾许虔大呼小叫,径直把人拽到一旁去。

裴鹤年就在不远,他目睹二人笑闹,关系融洽,虽不至于夹杂男女的情意,他的神情却越发低落。

苏星回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策动坐骑,缓缓向前,心口却像坠着一块巨大的铅石。

但她无暇思索儿女间的私情,因为还有更紧要的事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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