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怀着这一份窃喜，他黏着崔涯上了昆仑，看着崔涯杀了妖王封青，遍体鳞伤的时候是他陪在崔涯身侧，是他在崔涯受伤脆弱的时候熬了一宿又一宿守着，在对方耳边不住的重复，“你看，你现在只有我了。”

但是崔涯还是看不见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谢无尘。

唐羽飞便是在这个时候找到他的，劝他迷途知返。唐谴其实没怎么见过这位二姐，因为对方总是忙碌的，一个女子，跟着那群大男人整天打打杀杀，像什么样子。听说父亲死了，这位二姐凭一己之力斗败了家里所有子嗣，即将成为金麟城第一位女城主。

这位二姐的神情虽然诚恳，可眼底的高高在上仍是让唐谴不适，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是这样看自己的。那些人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正眼看人，明明眼睛是对着自己的，可是心里却并不把他当回事。

所有人都看不见他。

那一瞬间，唐谴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强烈的、迫切的欲望，他不想再被别人忽视，他要万人跪服，所有人都以他为尊！

包括崔涯，包括这位目中无人的二姐。

于是唐谴半是认真，半是带着报复似的说，“我要你的城主之位。”

他没想到唐羽飞竟一口答应了下来。

如今他如愿以偿当上了城主，所有人都要尊称他为大人，敬他怕他，哪怕是皇帝也要给他三分薄面……只是这些尊敬里，恐怕多是看在唐羽飞的面子上。

“我这个城主当得有名无实，有什么意思。”唐谴自嘲一声，“别人只会畏惧我，却是打心眼里把你当做城主尊敬……”

“尊重是靠自己挣来的，我还能把什么都塞你怀里不成？”唐羽飞见不得唐谴这副唧唧歪歪的样子，眼神冷冷一扫，这时却突然发觉唐谴的肩头有血迹隐隐氲开，不由眸色一沉。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唐谴身上这伤是怎么回事。当时他们都没有察觉到那个被傀儡术操控的修士，对方恰好是唐谴身边的亲卫，他们都没有过多提防，骤然发难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所有人都知道唐谴这个城主有名无实，那修士本来是冲着唐羽飞去的。

“既然这般看我不顺眼，挡刀倒是跑得挺快。”唐羽飞从乾坤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灵药，随手丢进唐谴怀里，“即便发现自己是废物，也不是这么废物利用的。”

唐谴偏过头不吭声。

“你受伤期间，有不少修士来慰问，药宗的医修还献了灵药特意给你，看来你这段时间在东境没白跟着打仗受苦。”唐羽飞一手按在他肩上，明明是算得上轻柔的力道却重若千钧，按着他重重的坐了下去，“难得你对战事这么上心，边城战事未完，是你表现的时候，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才是正经。”

唐谴垂着眼，抿唇不语，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要不是看在对方这段时日有些长进的份上，唐羽飞是决计不会跟他说这么多话的，如今好话说尽，便也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唤了侍从进来给唐谴换药便要离开。

临出门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哽咽，“可他不要我了……”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唐羽飞脚步未顿，“落子无悔，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好好的往前走。”

*

凡是有方渐鸿在的地方，必是闹得一番鸡飞狗跳。

即便是先前早说过，此行要低调低调，方渐鸿也只带着两个家将来迎，可许是方渐鸿此人天生带着一股子吵闹气场，走哪哪都是一股锣鼓喧天的气氛。

几个人的见面闹得像是在过年。

“你别看咱家这别庄朴素，我告诉你，半个东境的灵脉都在这底下，不然怎么说咱方家是东境第一世家呢？放给别人，谁家有咱这气派！”方渐鸿一将风催雪和青峰带进别庄，就开始哇啦哇啦的朝风催雪到处介绍。

风催雪心说什么叫‘咱家’，又觉得抠字眼单独说出来显得怪异，只好沉默，跟着方渐鸿一路往别庄内部走。风催雪并不是安静的性格，此时却像是突然被什么附身了似的，分外沉静，甚至目不斜视，连周围看也不看一眼，直直的跟着方渐鸿走。

倒是青峰走一路看一路，像是对周遭的所有事物都很感兴趣。这处别庄雕梁画栋，虽不能称得上金碧辉煌，但也足够彰显豪阔气派，就连每一根廊柱上都雕画着名家作品。

——不愧是一家人，铺张的喜好如此一致。

“到了到了！你看！气不气派！”方渐鸿哗啦一下解开灵锁，结界如水幕般消失，露出两扇足有十丈高的巨门，缓缓打开。

磅礴的灵气扑面而来，此时方渐鸿已经屏退左右，他们三人分明修为都可独步修界，却还是在这股高浓度的灵气中感到微微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