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146)
朱启佑慨叹光阴,不知不觉,两个人都已经走出这么远了。
朱启佑开始不善言辞起来,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打算先开口说话。离开这许多年,他骨子里的懒惰仍在,犹疑不定之时,他习惯于将主动权交给更有主见的那个人。
果然,还是宋羿率先打破了僵局:“你打算一直这样站着?”
分别三年,这竟是再见面的第一句话,叫旁人瞧见只会觉得这两人并不熟悉。朱启佑却松了口气,心道他好歹说话了。
“我待不了多久,”他道,“待会宴会散了,我得先回侯府。”
“你……”宋羿转头去看他,眉心紧蹙,在昏黄的灯光映衬下竟显得有些委屈。
“怎么了?”
“没什么,”宋羿的表情恢复冷淡,“小儿已经回府了,你回去便能见到她。你想休息几日,什么时候回宫当值?”
“陛下尚且没给臣安排官职呢!”朱启佑笑了笑,“倘若还当个鹰首急急忙忙回宫来,怕是朝野上下都知晓臣是陛下的面首了。”
对上宋羿惊愕的目光,朱启佑尴尬地咬破了舌头。
“哎,不是……”大将军磕磕巴巴地说,“太久没面圣了,有些过于兴奋,语无伦次,唔……”
宋羿再不想听他找补,两人离得本也不远,他起身扑进男人怀中,咬住了他的唇。
朱启佑骤然被撞,本能地想要打人,又及时止住动作搂住扑来的少年。他随着宋羿的动作张开嘴,立马被对方咬住了下唇,他用力回击,两人亲得毫无章法。直到宋羿亲得累了,他才松开少年的身体。
宋羿扶着朱启佑后退站好,慢慢松开男人的衣袖。
“是不是觉得不习惯?”朱启佑斟酌着问,“有些……陌生?”
宋羿睫毛一颤,目光下垂。
朱启佑心下了然,不自在地笑了笑:“不瞒你说,我也是。之前在边关的时候,看不着你,整夜在脑子里想象你的模样。如今见了人,好似做梦一般,有点不确定你是不是当真长成这样……”
“和谁学的,油腔滑调。”宋羿见他傻里傻气的,绷不住笑了出来。
“不如将灯点亮些,”朱启佑笑道,“叫我先瞧清了你,看看亲得是不是个皇帝,可别是个太监假扮的。”
宋羿想推朱启佑一把,却仍有些陌生的羞赧,不愿意做这种亲昵的动作。他向殿外瞧了瞧,想要叫人,被朱启佑制止。
“我来点罢。”
朱启佑取下灯罩,仔细着将其他蜡烛点亮。
借着点灯的动作,朱启佑半低着头,对宋羿讲述同僚间的笑话。
“陛下知道刘若钟吧,是我兄弟。他十六的时候,家里给他说了一个婆娘。没成亲之前,他去那姑娘家吃饭。本来是个很爽快的人,那日却紧张得不敢抬头看人,一直将丈母娘当成自己未来的媳妇儿。吃过了饭,那姑娘的父亲打发婆娘去洗碗,他也借故走了,想叫年轻人聊上两句。那刘若钟只跟着丈母娘,闷头便往厨房走。丈母娘瞧他这样子,也乐坏了,便问他:‘刘二呀,大娘去洗碗,你跟着作甚。做了咱家的活,可得留下来当上门女婿了!’刘若钟闹了个大红脸,事后那姑娘问他什么,他支支吾吾更是说不出话,心里念叨着这亲事铁定是黄了。”
“这亲事应当是成了。”见朱启佑停了下来,宋羿道。
“成了,不然也不会被当作笑谈。”朱启佑放下手中的蜡烛,重新装好灯罩。“你可知我如今的心情,就和刘若钟一样,怕得不行。我不敢多看你,此时倘若有个太监穿上龙袍,我怕是也能傻乎乎地被他骗走了。”
“哪个太监活得腻烦了,越说越不像话了。”宋羿重新坐下,抬起左手虚扶灯罩上朱启佑的手。
“太监自然不敢,我不过举个例子。”朱启佑瞧着宋羿的手指落在自己手背上的影子,躬着身子没动。“我从没离京的时候便开始想你,行军的时候想、练兵的时候想、训鹰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想。也只有上阵砍人的时候不敢分心,但打完之后还会想,想得快疯魔了。你的模样应当印在我脑子里才对,我却越来越记不清了。发现这件事之后,我便开始害怕,害怕很久都见不到你,又害怕见你。边关的生活我一开始很不习惯,但是后面慢慢适应了,而且还喜欢上了烤肉。从前在京中的日子、禁宫内的生活,倒显得愈发虚幻起来。有时候我想,我当真认得皇帝么,从前与你在一起的日子难道是一场梦?”
宋羿猛然抓住朱启佑的手,扯着衣襟将人向下拉。朱启佑重心不稳,倾身扎了个弓步,另一只手虚扶在宋羿的肩膀上。四目相对,朱启佑得以看清宋羿乌黑深邃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