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112)
宋羿眉角抽搐,心知贺棋回赠了个玩笑。余者却听不出玩笑,他们的家眷还在太液池,小命都掌握在贺棋的手里。此时贺棋拥护宋羿,除了光棍,再无人敢有异议。
“本王无才无德,不堪其位。”宋羿推辞道。
“殿下执掌宗人府多年,才能德行臣等共睹。殿下若不配位,怕是宗族内无人得以配位。”高阳王道。
众臣附议。
“皇次子尚在,不好违背先帝懿旨。”宋羿继续推辞。
“皇次子年幼,又无辅臣。江山社稷岂能委于小儿之手!”荀宽道。
众臣附和。
“还是算了,你们看太子太师还站着,似是对本王有所不满。”宋羿道。
站着的人可不仅顾礼一个,但宋羿就喜欢盯着顾家人死磕。顾礼被宋羿盯得不自在,见大势已去,终究是泄了气一般跪了下来。顾明晦见父亲动作,也跟着跪伏于地。
“恳请楚王殿下登临帝位。”顾明晦道,“但殿下尚未及冠,朝中大事……”
“不劳顾尚书费心,”宋羿冷冷地打断他,“本王早慧,不需要你们在身边指手画脚。方才太子太师自请辞任,若是违心之言,那本王也当不了这个傀儡,需得你们父子另请高明。”
“请殿下即皇帝位!”顾礼父子叩首,“臣等必将鞠躬尽瘁!”
“可,诸卿平身罢。”宋羿甩开衣摆,坐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 身世
宋景昕被软禁在交泰殿,持续了半月的时间。
他倒是颇受优待,吃穿用度仍依照在东宫时的分例,日常起居也有宫人尽心侍候。唯一不足的,便是被限制了行动的自由。
他没受绑缚,只是殿外里外三层围着数十个侍卫,看管着他不能踏出交泰殿一步。大殿内久不住人,空旷得很,更是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玩意。宋景昕憋在殿内,终日不见阳光,也没有人同他说话。
骤闻真相之时,宋景昕慌乱又绝望。他也想怀疑,但是皇贵妃平日里的种种表现让他不由深思,一切都有迹可循。
失去太子身份,没有了立世的根基,使他如同浮萍一般飘摇没有着落。他尚不知生身父母是谁,今生可还有见面的机会,是否已经因为自己的关系失去性命。他也不清楚皇贵妃会被如何处置,是否会因为生育了公主被网开一面。尽管皇贵妃不是亲生母亲,但这二十年来的关怀教导做不得假,这使宋景昕无法怨恨,反而为她担心。还有东宫的属官、部下、眷属、母家亲眷和永定侯府,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事受到牵连。最担心的要数宋景时,她本是正牌公主却不知会不会因为担心自己而大闹。
宋景昕为许多事而忧心,却身陷囹圄,什么都做不了。如此忧思之下,倒没有心思计较宋羿的欺骗。
最难熬的便是众臣齐聚交泰殿那日,宋景昕刚刚得知真相,便被押在交泰殿偏殿,当着许多人的面验明正身。
他赤着上身背对众人,身体被绳索紧紧束缚,亵裤还被侍卫向下拉动,露出后臀上的三颗黑痣。好在头发披散着,他便侧过头,用长发遮掩住面上的难堪。却又有人坚持要确定他的身份,定要看他的脸。
宋景时被侍卫掰过脸,便对上了宋羿冷淡的眸子。他垂下眼,身体却避无可避,憋得脖颈通红。他便被人这般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耳听着身边老臣的议论,难堪却动弹不得。他这才发觉,原来从前的廉耻都是太子身份带来的,而他本身并没有为自己挣出一份尊重。
众臣离去后,宋景昕在偏殿内颓然坐了许久,直到天色暗了,又等来了宋景时。
宋景时这日本是盛装打扮,此时却已去了簪环,简单戴了孝。宋羿说话算话,当真安排兄妹单独见面,且贴心地没派人监听,只叫侍卫在殿外死守。
宋景昕披头散发地歪在塌上,手脚仍被绳索绑着,衣衫不整,只胡乱被人披了件外袍。
宋景时见状,忙跑到塌边,发狠地拆解宋景昕手上的绳索。那绳结打得颇紧,宋景时的动作太急,几乎碰断了刚刚留起来的指甲。
宋景昕被绳索牵着抬起双手,伸直了手指,便将将够到妹妹的面颊。眼见要碰到腮边的泪珠,那绳索一动,又错开了。
“你别哭啊!”宋景昕有些无措,“怎么戴起孝来了?”
“父皇驾崩了。”宋景时闭上眼。
宋景昕双手一轻,腕部束缚的绳索刚刚散开,又被垂落下来的泪水打湿了。他伸出右手,本想抽出一截袖子却没找到,便用手掌为妹妹拭了泪。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宋景昕拍了拍妹妹的头,“怎么突然驾崩了,可留了遗诏,如今是谁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