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攻,绝不爱慕师尊(356)
钟离泽眸色微暗,檐外已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听声很是静谧,他扭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站的极远的腓腓,又瞧着自己满身狼狈,将赴黄泉的模样,忽然扯唇笑了笑。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他一把拽过腓腓的胳膊,就搂着腰,将人摁着半躺在自己还在起伏的胸前。
“别动,你听我说会儿话吧,我会在死前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的。也会给你机会,让你亲手杀了我。”
“呃……”腓腓不动了,他何尝不想手刃钟离泽,但他被主奴契牵制着,若是契约不解,他没办法对钟离泽下手。
钟离泽抱着他,躺在破旧的躺椅上,静静听了会儿檐外落雨。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和这里很像,甚至没有这里好,那个时候……母亲带着我独居在山麓下,屋檐破败到一下雨就漏水,墙面都洇湿了,床上的被褥会泛潮,裹着那样的棉被睡久了,很容易感染风寒。”
他快死了,这一次他知道自己没救了。
被凤凰涅槃火烧成这个样子,这具身体没用了,在风无幽眼里他已经失去了价值,不会再给他换一具身躯,甚至更希望“神隐峰仙尊”被“魔头”杀死,以此增加群众的怨怒。
哪怕是他最终用云谏的身份坐上了云缈山掌门的位置,也只能得一个死得其所。
甚至于他死都不能以钟离泽的身份死去。
他母亲早年就亡故了,父亲是个不仁不义的,疼爱他的师姐也被他亲手杀害了,唯一他希望知道这件事全部始末的就只剩腓腓了。
他真想让腓腓陪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啊。
但他又怎么舍得伤了腓腓呢?
更何况,他死了应该会去地狱吧?腓腓也不可能陪他下去。
钟离泽这辈子汲汲营营,筹谋算计,嫉恨着大师兄君衡,嫉恨着将夜,怨怒着他父亲,可到头来,似乎一切都没了意义。
“我其实……很想回到小时候,七八岁的时候。”
“那时候,母亲还在,我还不知道自己是简十初的种,虽然会被同村的小孩骂我野种,不知来路。
虽然会常常吃不饱,穿不暖,但我那时候从不用想这么多,每天为了生计就已经够愁的了,想什么成为首席,要被人瞧得起啊……”
钟离泽的性格始于明明身处卑微,却不甘心就此一生,他在母亲逝世后,就一个人跋山涉水,历尽千辛来到云缈。
可他父亲不认他,他连简十初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丢下山。
简十初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夜风流会留下一个种,他那时是云缈首席,继任掌门也只是时间问题,他万万不可能在极看重门第的仙门中,让一个野种暴露自己曾经的荒唐。
他不知道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没有盘缠,没人相帮,是如何踩着趿烂的草鞋,裹着单薄的衣裳,宿霜汲雨地从山野小村,经历三个多月走到了第一仙门。
结果自然不会被承认,他闹起来就干脆被值守山门的外门弟子丢出云缈山。
身份等级的鄙视链遍布整个世界。
神族看不起修仙之人,修仙门派中的内门弟子看不起外门弟子,外门弟子又瞧不上凡人……
平日里不被待见,只能做做杂活的外门弟子,满心怨怼,在云缈他们是底层,可面对一个贸然认亲的小乞丐,他们刚好用这个机会出气。
被暴打一顿,丢出云缈后,钟离泽在山下城镇上行乞,讨生活。
此处倚仗云缈,仙门庇荫,城镇说不上有多大富大贵,但至少琳琅满目的美食,和富丽堂皇的门店惊艳了钟离泽,他那时就想,他不会离开这里的,他一定要留下,一次被丢出云缈,他就上第二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千千万万次,只要他还有力气,他就要爬上去!
大约是生活精神都富足的人,同情心要更丰富一些。
这里的城民对他不差,街摊老板们收摊的时候,也会把丢入猪食盆前的食物分给他一些,就连客栈的老板都很友善地允许他同看门狗同住一窝。
钟离泽缩在狗窝里,捧着快馊的糕点,感到很满足。
狗窝里面铺了厚厚一层棉花胎的软垫,里头不算大,但躺下一个饿得骨瘦如柴的七八岁孩子不成问题。
他那几日睡得特别安宁,因为狗窝不像他家那样漏水,还能把寒风完全隔绝在外,很温暖。
如此过了近一年,待到街上张灯结彩,挂满了缤纷的灯笼,钟离泽知道,快过年了,他也来到这个地方一年有余了。
这一年,他上了几十次山,每次都被丢下去。
云缈山陡,对修仙之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孩子而言,光是爬上山都用了他足足两日时间,他浑身酸痛,没有力气再与守门的外门弟子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