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留步(594)
我和兄弟们说了这件事,刚好那一年福王府要进人,京城这边的王府公主府进内侍,都是由净身房那边给送人,福王府离得远,就是自己给净身。
我的两名兄弟瞒着我,自己去净了身,做了内侍,我知道以后已经晚了。
我对不起他们,那一刻我恨不能立刻死了,是我连累了他们,是我。
他们说他们可以给我做内应,他们还说福王是出了名的善心人,说不定福王爷能主持公道,为我们家平反。
他们也只有十多岁,都是孤儿,后来跟着我一起打架,一起收保护费,这才能吃饱肚子。
他们便当我是大哥,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心甘情愿为我赴汤蹈火......
我悔恨交加,后悔不该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他们,他们的一生都被我给毁了。
那晚我喝得酩酊大醉,倒在了路边,等我醒来时,已经睡在了一张锦床上。”
周弘说到这里,自己倒了杯茶,这次没有一口气喝光,他看着杯中的茶汤,许久没有说话。
雅间里一片静寂,李绮娘屏心静气,不想打扰周弘的情绪,她等着周弘自己从悔恨中走出来。
良久,周弘放下手里的杯子,冲着李绮娘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非常苦涩:“我那两个兄弟,一个死了,另一个已经回来了,这会儿就在船上,他要跟着我到京城去享福了。”
李绮娘没敢追问其中一个是怎么死的,她只是点点头:“嗯,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周弘又笑了,他说道:“那天我醒来时头痛欲裂,一时想不起发生过什么事,发现自己盖着绸缎面子的被子,床上挂着的帐子也是绸子的,竟然以为我是睡在了......总之,我是没当那是正经地方,然后我就掀开帐子下了床,然后我就看到有个女子坐在桌前,头挨着桌子已经睡着了。”
周弘说到这里,老脸红了,吭哧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个大概。
原来,他当时头很疼,酒劲儿还没有过去,看到有个姑娘,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拉:“你睡这干嘛,这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碰到哪里了,那姑娘一下子便醒了,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从身上抽出一把刀,朝着他便砍了过来。
周弘走路还踉跄着,毫无防备,就被那姑娘一刀砍在脸上。
第四二四章 阿阮(两章合一)
“当时我便昏死过去,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馆里。根据医馆的人说,我是被人放到医馆门口的,当时正是半夜,医馆的伙计听到敲门声,出来看时,只看到我躺在门口,身边放着诊金。
如果没有脸上的伤,那一晚的事于我而言,如同做梦一般。
后来我发动兄弟,四处寻找,就连烟花楚馆也一处处找过,可惜却没有找到那名女子。”
周弘说到这里,伸手摸向茶壶,李绮娘连忙抢先拿起茶壶,壶里已经没有水了,她开门叫了小二,重新上了一壶茶。
李绮娘给周弘换了新茶,周弘却像是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好半晌不再言语。
李绮娘看看窗外的天色,时辰还早,她有的是时间。
她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忽然,周弘幽幽地说道:“她也喜欢嗑瓜子,她说以前在家里时,母亲和嬷嬷说嗑瓜子会伤牙齿,不许她嗑,她想吃瓜子,便让丫鬟剥好了给她吃,她说那样吃着没有意思......有一次我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嗑瓜子,我给她买了各式各样的瓜子。”
周弘这一番话说得没头没脑,李绮娘怔了怔,问道:“你说的是阮娘子?”
周弘看她一眼,道:“除了她,还能是谁?别看我当过混混,又当过土匪,我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
李绮娘缓了缓,试探地问道:“后来你找到她了?”
周弘摇头:“没有。当时因为兄弟的事,我心情郁闷,加之又破了相,便心灰意冷,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于是便带着余下的兄弟们,离开了平城,做起了没本的买卖。”
周弘又不说话了,好在这一次,他只是停顿半刻,便又继续说话:“大概过了三年吧,当初跟着我一起的一个兄弟,名叫狗子的死了,那次我们抢劫一队行商,那行商雇了镖局子,都是硬茬子,狗子被镖师重伤,死在我怀里了。”
李绮娘静静听着,周弘继续说道:“狗子临死前,托我照顾他姐,说他姐夫总打他姐,往死里打,他打过他姐夫两次,他姐夫便不敢再打了,现在他要死了,他姐夫定然还会打他姐,狗子不放心,我告诉他,我去把他姐接过来,以后没人敢欺负他姐,狗子这才闭上眼。
狗子死后,我带了两个兄弟去了狗子姐姐所在的那个村子,狗子姐姐的家距离平城有三百多里,我们找到以后才知道,狗子的姐夫好赌,欠了赌债,便把自己的老婆和闺女全都给卖了,如今就他和老娘一起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