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应变得迟钝极了,过了很久很久,才想起眼前这巨大的火球,究竟是什么。
——是太阳。
周围仍是一片极夜般的永黑,可是却并不像归墟里那样,再无其他任何事物。
这里是广袤无垠的宇宙,大大小小的天体分布在玉襄的上下左右,看见身下不远处那颗美丽的蓝色星球时,她终于确定了,毗沙摩并没有真的将她流放至归墟和宇宙之中,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地球的模样,也不知道宇宙外的情形。
这里应该是玉襄自己的意识,毗沙摩的法术,只不过是让她将自己心底最害怕的场景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因为自己最害怕什么,永远只有自己最了解。而最容易打败一个人的,往往也是他自己。
否则,自心中而生的心魔,又怎么会那么叫人闻风丧胆?
玉襄无法控制的朝着太阳落下,从未体验过的高温残酷的将她包围。她无法呼吸,器官已经从体内被灼伤溃烂,她的衣服瞬间化为了灰烬,原本似乎还显得足够强大的身体,开始被炙烤成焦炭——好在这痛苦并未持续太久,她整个人就直接气化在了太阳的能量之中。
……
太阳之后,玉襄再度睁开眼睛,差点都不敢呼吸——被太阳烤烂器官的痛苦似乎还历历在目,经历过深海之中的归墟与宇宙之中的太阳,她憋气的能力大大增加了。
她屏着呼吸,发现自己如今被两道巨大的锁链,分别紧紧绞住了双手,吊在了空中。
两边的锁链向上蔓延而去,末端湮灭在黑暗里,叫她看不见,也无法分别出周围的环境。
可是——她好歹又能呼吸了。
玉襄从未觉得,空气是如此的清新与甜美。
但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柄利剑,就突然从背后一剑刺入了她的腰腹。
少女猝不及防,面孔霎时痛苦的扭曲了起来,发出了哀鸣。
但紧接着,还不等她回过神来,或者缓口气,便是接二连三,成千上百道剑光,洞穿了她的身体。
在生命消逝之前,也许那连绵不绝,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的痛苦,更加让人的精神崩溃。
万剑穿心的感觉,让玉襄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是一具再不属于自己的死物,而她的意识,即便仍然存在,却也只有那么微弱的一缕,甚至都无法再完整的思考一整件事情,只余下那么一个念头:不行……
有一个声音,在空茫之中,仿佛来自心底,轻轻地问,为什么不行呢?
为什么不害怕呢?
为什么,就是不能到我身边来呢?
因为……
因为……我不害怕。
如果那个人还在,不管在哪里,我都不害怕。
哪怕是沉入最深的海底,投入最沸腾的太阳,冰封在亘古的冰川,被万剑穿心,被妖兽撕咬吞食,被碎尸万段……
只要想着,他还在这世上的某一个地方,只要他存在着,那就是希望。
她最害怕,最害怕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有一天,这世界上哪里都没有他。
可是,她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因为在那之前,她就会命都不要的去保护他。
……
远方劈下了天地轰动的雷霆。
毗沙摩怔怔的神色猛然被拽醒过来,但心神却依然残余在方才的术法之中——玉襄所经历的那些,他们都能看见——他只是不信她能撑住太久,所以才带着伏凌他们一起,看看她究竟会在哪一步放弃。
“主人!”但这时,孔羽宣神色有些慌张的闯了进来。“万魂煞血阵已经开始运行了,那些中原修士果然倾巢而出前来拦截,但不过是蚍蜉撼大树,毫无用处——可是,可是——似乎有人在阵中渡劫准备飞升!!”
这世间,天雷是至刚至猛,至纯至烈的天谴,一旦罚下,无论何等强大的法阵,都必然会被破坏。
因为法阵所依凭的运转构成和能量来源,与天雷相比,都不堪一击。
但毗沙摩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惊怒或者焦躁的心情。
他默然无语的在原地站立了片刻,然后蹲了下去,看着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眉头紧皱,牙齿咬破了嘴唇,满头冷汗的少女,忽然觉得毫无意思似的,心灰意冷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解开了术法。
“……算了。”
他又挥了挥衣袖,自神像上,便有两人的身影蓦然落下。那个年长些的一袭白衣,尚未落地,便已朝着玉襄冲去。他头也没回,只是将少女紧紧的搂入了怀里。
那个年少些的眼圈都红了,他神色担忧而惶恐的握住了玉襄的手,却发现她的体温一时烫的惊人,一时却又冰的寒气刺骨。
毗沙摩看着昏迷不醒的玉襄,声音低哑:“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