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驸马每天都在黑化(171)
比预想中的,还要更悠然自得几分。
奈何比起风平浪静,这世间更多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宁扶疏刚回到府邸,就接到影卫禀报,长公主马车刚离宫后半炷香,便有一队和他们武功不相上下的黑衣人,相继出了宫门。
无疑是皇室暗卫,宁常雁派出来的人,如今正潜藏在长公主府四周。
但由于对方背后的主子是皇帝,他们不敢随意跟人动手,还请长公主殿下拿个主意。
宁扶疏听闻此消息时,正脱了凤头云履倚在紫玉珊瑚屏榻上。她未簪珠钗的秀发披散,如飞流直下的瀑布垂落在没有一粒灰尘的地毯。手中捻着一串玄清观道长亲手打磨的沉木流珠,悠悠数过三百六十五颗珠,应星宿之度。
她半睁开惺忪睡眸:“你管旁人干什么作甚,由他们去。”
影卫小心翼翼应下,又问:“那咱们呢?主上不做点什么吗?”
宁扶疏招手让琅云上前来:“本宫记得,昨儿个朝暮阁说他们楼里刚来了五个少年?”
“是有那么回事。”琅云点头。
宁扶疏勾唇莞尔,眼尾拖出娇艳绮丽:“既然有,那还不快去办。”
琅云立马会意:“诺。”
宁扶疏重新阖上眼睛养神,她并不意外宁常雁会派暗卫监视自己。多疑是自古帝王的心头病,一旦染上,便再难拔除。
它就如一颗生命力旺盛的种子,汲取人心猜忌为食,疯狂地生根发芽、滋蔓生长。根茎枝叶缠绕住五脏六腑,渗透进血液骨髓。
自此,怀疑变得根深蒂固,无休无止。
宁扶疏当下需要做的,便是表现出自己当真无心权势了。不再联络朝臣官员,甚至一味醉心风雅,总之得在回封地之前,让宁常雁彻底相信坐下龙椅安稳踏实,让他食能安寝、夜能安寐。
朝暮阁那边惦记着朝歌长公主一掷千金的豪阔,半秒钟也不耽搁,忙将小倌儿送来了府上。
低头站成一排的小郎君白净清秀,双颊敷着淡淡胭脂,双唇亦抿着薄薄口脂,画出白里透红的妆容,是朝暮阁惯常用来讨贵女欢心的手段。
“殿下想听什么曲儿?”小郎君温声问。
宁扶疏看见他怀抱桐木琴,霎时浮上脑海的,不是哪首曲名,也不是哪段曲调,而是那日顾钦辞紧紧箍住她的腰身,桎梏着她坐在他腿上,不知疲倦地将一曲《蝶花啼》弹了一遍又一遍。
琴弦崩断,指尖滴血。
此后再听见的琴音曲调,皆不如他。
这般高下相较,宁扶疏听曲的兴致不由淡了几分。她撑着手肘从榻上坐起,说道:“你们教本宫弹琴吧,就要那首《凤求凰》。”
这历来是男子对心爱姑娘表白爱意时弹的曲子,时而也有女子用一曲《凤求凰》倾诉对郎君的爱慕。
曲谱记载的指法并不繁杂,难在情入琴声,琴中有情。
许是原主少时随宫里师父学过琴技,宁扶疏上手很快,刚跟了两遍就能独自弹完整首曲子。
曲罢,她问:“如何?”
“如绕梁之音婉转动听。”小郎君们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先夸赞一通,然后才道,“只是,有两个音错了。”
“是吗?”宁扶疏垂眸轻抚七弦,复又盯着自己的十指,拧动的秀眉流露出满腹狐疑。
她方才弹得时候不曾注意,这会儿更是难发觉问题。
五个围在她身边的小郎君你一句我一言地说笑着,有人率先跪去她腿边伸出了手,大胆触碰长公主那不知该拨哪根琴弦的纤柔玉指:“让奴来帮殿下调音。”
宁扶疏双手被他握进掌心,指尖在琴弦上缓缓擦过,少年说话吐息拂过华裳衣袂,三两点洒落皮肤。朝暮阁特有的暧昧甜香自少年身上弥散,气氛突然之间变了味儿。
他又捻着长公主无需按音的手指抬起……
“砰——”
“上阙第三节 的第四个泛音,低了一徽。下阙第二节的第三个音,缺了揉弦。”殿门突然从外面打开,男人森冷嗓音混杂着呼啸风声传来,蓦地吹灭铜炉内燃烧着的火星。
宁扶疏倏尔愣住,抬眼望见熟悉的颀长身形站在门外,房梁阴影横亘在他脸上,让顾钦辞半张面容落入阴影。
看不真切他棱角分明的下颔曲线和唇色浅淡的两瓣薄唇,唯有一双眸深似渊的眼睛在阴暗之下缓缓掀开。
宛如从地狱走来的罗刹。
他身后寒风猎猎,吹不散男人眉目阴翳。
只是这个玄袍墨发的人手里不和谐地提着一只鸟笼子,里头两只模样漂亮又滑稽的蓝牡丹鹦鹉正瞪大眼睛四下张望,将顾钦辞周身那仿佛要吃人的阴冷气质冲淡了七八分。
他没有去看宁扶疏,推门刹那,目光便落在宁扶疏和小郎君相握纠缠的手指。眸子一寸一寸眯起,眸色一点一点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