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驸马每天都在黑化(133)
“赵麟丰赌坊杀人案,是你动的手。”
并非疑问,而是笃定。
宋谪业身形一僵,眼睫微烁,像是诧异她居然知道猜到了。
停顿半晌后,小声道:“臣侍说过,从此不再记得旧主,一心一意是殿下的人。殿下想对付赵参堂,臣就帮您朝着他的软肋狠狠捅一刀,绝不会脏了您的手。”
宁扶疏坐在梳妆台前拆解繁复的发髻,看琉璃铜镜中倒映着青年狭长眼角,怎么瞧都缺几分正气:“继续。”
“有件事儿,可能京兆尹府暂时没查到。但臣侍在太尉手底办事多年,却略知一二。”宋谪业道,“赵麟丰时常去开庄豪赌的那家地下赌坊,并不是什么黑心商人开的,那背后……”
他刻意压低声音:“是赵参堂本人。”
“这些年,他利用地下赌坊赚的赃银少说几千万两。而且因为追讨债务,打死过不少没能力还钱的平民百姓,甚至有直接抢了对方家中清白女儿,卖入妓馆用以抵债的。这每一桩每一件,都是重罪。”
宁扶疏手上动作始终慢条斯理的:“所以你设计赵麟丰在赌坊内杀人,是为了让京兆尹查封赌坊的同时,挖出赵参堂这些年做的恶事?”
“殿下不想给赵参堂活路,臣侍便断了他所有后路。”宋谪业端的是恭恭敬敬,仿佛唯长公主玉令是从。
宁扶疏倏尔朗笑明媚,指间悠悠转着一支玫瑰簪子:“本宫是不是该夸你忠心?”
她前一秒还微微上扬出旖旎的语调,在下一秒瞬间跌入冰点:“宋谪业,你是本宫见过第一个,把为自己谋私利说得这样冠冕堂皇的。”
“殿下?”青年骤然抬眸。
却见长公主甩手将那支玫瑰簪子朝他扔来。
他没躲过,脑袋愣生生被砸中,痛得头皮发麻。两绺长发松散垂落额前,狼狈遮住半边眼睛,立马屈膝跪地。
“臣侍不知哪里做错了,殿下息怒。”
“不知?”宁扶疏盯着他的头颅,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他的宣判,“你会不知吗?宋谪业,那赌坊中人来人往,欠赵麟丰银子的不胜枚举。抛开普通百姓不谈,其中世家纨绔绝不会只有宋小公子一人。”
“你告诉本宫,为何死的人偏偏是他?”
披着墨蓝锦袍的人皱起眉头,齿咬下唇。
“怎么不说话了?”宁扶疏抽出发间最后一支点翠蝴蝶钗,如瀑墨发悉数散了下来。
“要不要本宫替你回答呀?”她用钗头抵着宋谪业下颔,迫使他抬头看自己,“因为他和你一样,都姓宋。”
“宋家的儿郎少一个,宋丞就能多记起你一点。今日到本宫面前邀功,希望本宫赏你重用你;明日回丞相府露脸,希望你爹看你栽培你。你妄图一箭双雕,图的从来都是权势官职。”
宋谪业望着她眸中轻蔑讥讽。
他很不喜欢这种眼神,和金陵权贵瞧不起庶出一模一样的眼神。
一直以来积压的隐忍顷刻间爆发:“追名逐利,有错吗?阴谋手段,有错吗?”
“我以为,自己与殿下是一样的人。”青年忍着金制钗头扎在皮肤的尖锐刺痛,“天下世道奉行男尊女卑、嫡庶有别,可我们偏不认命,偏要颠覆世俗,开辟出一条直上青云的道。”
他在暗指长公主垂帘监国,不肯还政君王。
宁扶疏第一次在宋谪业眼底看到如此激烈的情绪,彻底撕破虚假的伪装,纠缠着浓烈偏执。
一时竟当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女子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不公;
庶子生来卑贱无法承爵,亦是不公。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以出生论地位,本就是不公的。
不肯撤帘还政是朝歌长公主的选择,可若将权势富贵和安享清福摆在宁扶疏面前,她同样会毅然决然选前者。从没否认过,她爱财慕权,她也追名逐利。
而且她同样承认,近些时日为了扳倒赵参堂,自己的手段和磊落干净沾不上边儿。
宋谪业质问她的两点,看似都没错。
“不,本宫和你不一样。”宁扶疏仍旧冷静,“就算追名逐利,可本宫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就将阴谋手段用在原本无辜的手足亲人身上。”
宋谪业察觉到压在下巴的珠钗力道逐渐变轻,越发大胆:“殿下是不会吗?还是不需要?”
“若您是男子,你会甘心只摄政而不称帝吗?”
似乎瞧准了宁扶疏手里这支小女儿家的饰物杀不了他,也无所谓受点皮肉伤。他单脚踩到了地上,膝盖缓缓打直站起来,仿佛要逼宁扶疏承认:“若您是男子,您不会对陛下动杀心吗?”
“本宫不会。”宁扶疏毫不犹豫给出答案。
她仍坐在梳妆台前,宋谪业却不再跪着,高大身躯笼罩下令人不适的阴影,遮挡住半片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