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这是青灯古佛模样的元清辞，他的眼眸里没了真切的爱意，有的是飘渺无踪的包容温和，面容还是清俊的，但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清辉，整个人显得慈和而生疏，佛相俨然。

“原来这便是璨儿的模样吗？”冰凉的手指落在齐璨眉眼处，细细描摹。

齐璨自然知道自己本来的模样，平淡无奇，唯独一双眼睛生的不错，听到他这句话偏过头去，眼睛微敛。

“自然是比不得你真正的璨儿妹妹好看的。”

明明是平淡的语气，却莫名让人听出几分吃味的感觉。

元清辞哑然失笑“璨儿这话说的没有道理，众生万相，在我眼中都是一个模样的，可现如今看来，璨儿这双眼睛明明生得好看极了，澄澈淡然。”

唯一可惜的就是，深处的执拗透出锋芒，但这锋芒也让这双眼睛显得更加别致。

齐璨小声嘟囔着“谁不知道你最会哄人了。”

元清辞侧耳去听她小声说的话“嗯？”

“罢了。”齐璨心底微叹，这回算她倒霉栽了“你怎么发现我不是她的？”

明明她过来的时间点，原身分明和元清辞没有半点接触，唯一的接触就是原身还呆在娘胎里。

“璨儿忘了我是青灯古佛转世吗？”元清辞笑道“青灯古佛掌世间神魂牵连，初见璨儿我便察觉出你的神魂动荡了，不过起初只是当作受到杀戮惊吓的神魂不稳罢了。直到......同璨儿那般亲近后，才发现璨儿神魂的牵连遥遥越过天道，不知去了何处。”

那般亲近？！

听得齐璨整个人都麻了，一把扯住元清辞的衣襟，眸子被怒火烧得发亮“所以你与我亲近就是为了肯定心中的猜想？！”

元清辞垂眸无奈地看她，握住了她那双手按在心口处“怎么可能呢，璨儿又不是察觉不到公子的这颗佛心，早就因为你一个人，跳动在这红尘世间了。”

“虽然不知道璨儿你的神魂何处而来，但是这颗七窍玲珑心，已经闭上了，只为璨儿开了一窍。”

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可齐璨不得不承认，齐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确实被触动了，被一个本该不知道如何爱人的佛触动了。

“你既然只为我开窍，何必去管众生？”齐璨看着他把自己按在心口的手。

她的任务，只是让他好好活着啊。

元清辞慢慢松开她的手，将她一把推向了那香火鼎盛的古庙。

“这个啊，便要璨儿自己去寻找答案了......”清澈干净的声音渐渐淡去，消失在幻境之中。

齐璨被他这一推推得猝不及防，倒向了那棵系满了红绸的树，恍惚之间她看到了一条格格不入的绸带，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团墨，看不真切。

齐璨愈是想要看清那墨迹下面的名字，越是看不清。

置身于古庙中央的齐璨，看着来来往往烧香拜佛的信徒，有些迷茫。

和平的凡世，人们向大殿中的佛祈求健康、功名利禄、姻缘和很多很多，佛应允了很多。

人们幸福了，快乐了，佛也开心了，大殿中央的佛像慈和地看着自己的信徒，佛像下的油灯燃烧着，升起袅袅细烟。

可后来，佛却发现人们想要的越来越多，佛开始有些累了。

战乱发生了，为了争夺更多的财富，人想要的东西一下子就少了，他们向佛祈求的东西只有一个了，只想要活着了，可佛做不到了，万物皆有因果轮回，生死他掌控不了。

人们怒了，怒气冲毁了佛曾经给予他们的美好回忆，他们一哄而上，剥下了佛像上的金片，佛叹息着包容了。

等到佛像的金片被剥光了，露出了古朴的木相，人又吃不上饭了，开始易子而食。

木相的眼眶处湿润了，人们只以为是夜露。

晶莹的珠子落在青灯之上，浇灭了那本就细弱的火焰。

啪嗒一声，烟雾散去，赫然是两颗碧蓝色的宝石躺在青灯上，那是佛最后能给予人值钱的东西了。

人群哄抢着，佛的木相倒下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指不定木相之中藏着更多宝贝。

打砸声在大殿中响起，木相碎了，里面空无一物。

人群唏嘘着，叫骂着，散开了。

寒夜里，那碎裂的木相，被人们借着青灯的火当柴烧了取暖。

火光照亮了昏暗的大殿，暖意缓缓流淌。

那或许是，佛能给予人最后的慈悲了。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齐璨隐约意识到，那盏青灯或许就是元清辞的前身，佛的那滴泪赋予了他佛心。

古庙后来消散在了战火之中，那盏青灯也不见了踪影。

齐璨知道，青灯颠沛流离，流经各色各样的人手里，有破衣蔽体的乞丐，权势滔天的皇族，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