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放心,”那声音仿佛有着蛊惑人心魔力,“既然是伪装成魔族出手,此事成与不成,周凤岐都要去松花城讨个说法,到时你尽可以放手施展——以后南明阁姓周或是姓费,就看你的筹谋了。”
费石烟低垂着眼皮,无意识地转动着自己食指上的戒指,阴沉沉地道:“好,出了胥州就动手。上回算那小子命大,没死在魔族手里,这次必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雪原上的众人登时一片哗然,周凤岐此刻才终于看清了事情的来去原委,失声道:“是你?!”
可惜费石烟已经傻了,对他的怒火全无知觉,麻木倒成了此刻最好的保护。周凤岐一想到自己的儿子竟是命丧此人之手,惊怒交加,无以言表,差点呕出一口老血,庄若孚赶紧一把扶住他,劝道:“周阁主节哀,令公子大仇未报,您务必要珍重自身,找出幕后黑手——”
他话音未落,费石烟略显痴呆的面目忽然有了几分鲜活之意,然而只持续了短短片刻,就变成了狰狞扭曲的痛苦神色。飘浮在他头顶雾色由浓转淡,无数片段人影走马灯一样闪过,不过是短短一眨眼间,费长老的生平告尽,雾气消散,他的身体也像个被掏空的面口袋一般,软塌塌地委顿在地。
这变故来得太快,在场诸多高手,竟无一人来得及出手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费石烟在他们面前断了气。周凤岐愕然地看着庄若孚,又看看沈却寒:“这、这是……”
南风半蹲下来,抬手悬在他额前三寸,一道淡红灵光顺着眉心侵入脑中,片刻后,自费石烟耳道中淌出两道黑血,热血洇下去后,赫然现出一条约莫两寸的黑红色虫子。
南风看了一眼,收手起身,站到沈却寒身边,淡声道:“‘密语咒’。”
庄若孚恍然大悟,接着他的话解释道:“我曾听说过南疆有些门派自有秘法,能把毒虫炼制成‘咒’。这种虫子平时寄生人脑中,宿主自己根本察觉不到,但一旦触犯了设下的禁制,禁咒会立即发动,顷刻间杀人于无形。”
南风道:“不错。他背后主使为了避免泄密,早早地给他下了咒,这样不管我们是逼供还是搜魂,一旦涉及到幕后黑手的身份,这人立刻会被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谁也没想到一环扣一环,一场声势汹汹的仙魔对阵到最后竟变成了这种场面。周凤岐明显已经被打击得神思恍惚了,高大身躯竟有些撑不住似地,原地晃了几晃,喃喃自语道:“究竟是谁……谁与南明阁有这种深仇大恨,要这么报复我?”
千钟门与南明阁百余人,此时皆尽无声沉默,雪原阒寂,唯有长风低回,宛如呜咽。
事已至此,讨伐已成了一个笑话,他们站在这里就是徒增尴尬。庄若孚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再好心也做不了南明阁的主,只能转身回到千钟门的阵列里去。
沈却寒与南风对望一眼,沈却寒点了点头,南风会意,朝城头的乌都打了个手势,沈却寒则对周凤岐道:“周阁主,前次蒙贵派厚赠,松花城上下承情,我们也备了一份回礼给阁主,还望阁主不要嫌弃。”
周凤岐哪有什么心思收礼,连他的话都不打算回应,可沈却寒话音才落,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模糊却熟悉的呼喊——
“爹!”
周凤岐陡然回身,只见松花城城门半开,一个黑影如脱缰野狗一路狂奔而来,“呜嗷”一声连飞带撞,嚎啕着把他爹整个儿扑进了雪堆里。
正是他那倒霉儿子周焕。
吴檄和六个修士断然做不到他那样失态,因此迟一步才赶到,见此情形,不由得都微笑起来,复又感激地朝沈却寒与南风拱了拱手。
南明阁弟子起先还因目睹门派内自相争斗残杀而低落不安,此刻骤然见到死而复生的同门与长老,登时一扫郁气,蜂拥上前将几人团团簇拥住,高声欢呼起来。
周凤岐半抱着嗷嗷大哭的儿子,又惊又喜地来回扫视他们几个,一头雾水地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吴檄上前回道:“阁主容禀,当日属下护送少主离开松花城时,曾蒙魔尊殿下提点,让我们回程路上多加小心,后来果然半途遇伏。属下虽然早有准备,但那些人出手狠辣,招数奇诡,我们寡不敌众,险些落入对方手中。幸好临别时松花城所赠锦盒中装有传信符,乌都长老听见我们呼救,及时带人赶来相救,并且蒙混了其中一名刺客,令他以为我们都已死了,把假消息传给了费石烟——”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魔尊和沈却寒,这一看却是愣住了:“咦?人呢?”
刚才好端端站在那里,怎么一眨眼的工夫,魔尊和他的道侣,还有千钟门的庄若孚都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