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默默把自己十个指节轮流掐了一遍,将自己的呼吸调节至平缓,用沉默把两人对峙的这根弦抻到了极致,才说:“前日我师兄到这里镇压魔气……没有回来。前辈可否告诉我,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经过昨天那一场激斗,南风心里已经起了怀疑,诛天令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松花城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魔族的话也许不可尽信,但也不能不信。
魔族老祖哼哼唧唧,但还是耐心地回想了起来:“诛天令原本上加着七道封印,其中有三道近日被解开了,那时本尊便有了些知觉;后来诛天令被带走,到了这里,满城血邪煞气冲天,对于魔修来说自然是大有助益,借助这股力量,本尊正在冲击剩下那三道封印时,外面来了一队人。”
“一队人?”
“不错。”魔族老祖道,“可是真正与我交手的只有一个人,应当就是你那师兄,他的确厉害,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宗师,只可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微妙的嘲弄和快意,像是期待着什么精彩情节似的,“我被他压制的同时,他也被我耗至力竭,这时候伏兵齐出,都不必认真做戏,只要混在魔气里,悄无声息地就把他杀掉了。”
南风没有出声,魔族老祖却感应到他经脉气息如沸,几乎快要走火入魔,不由得愉悦地笑道:“你该多谢本尊,昨夜那几个人不是都死在你面前了?这么算来,本尊已经替你师兄报了仇了。”
南风霍然拔剑,“开霁”挟万钧之势展向诛天令!
“你干什么?!”
一股暴戾的灵力自丹田腾起,风卷残云般荡涤尽血脉中的魔息:“滚出去!”
他说翻脸就翻脸,实在魔族老祖意料之外,一缕黑烟从他太阳穴中飞出,蹿回诛天令中,在乌金令牌上汇聚成一朵小小的乌云。
前日接连被沈却寒和仇长胤重创,魔族老祖显然没比南风好到哪里去,连凝聚人形都困难,他方才强行闯入南风灵台,也是为了掩盖这一点。
“你敢朝本尊动手?!”
南风冷冷道:“你害我师兄,我杀你一万遍都算轻的。”
“谁害他了?”魔族老祖怒道,“不是告诉你了是巡天阁杀了他吗!你听话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的怒意与急迫不似作伪,南风剑尖堪堪悬在诛天令上,两人都心知肚明,南风虽然重伤,但倘若他拼尽全力殊死一搏,这一剑下去,老祖就算不死也要回去再修炼五百年。
生死存亡之际,魔族老祖也顾不得端前辈架子了,连珠炮一般道:“本尊所言句句属实,你若不信,大可亲自去跟仇长胤对质!但以你如今修为,只怕走不到他五步之内。你若打定主意要为你那好师兄报仇,本尊可以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你应该知道,魔族修行自有法门,境界提升比仙门更快。”
当然危险也更大。这句话他咽下了没说,因为南风一看就是个不要命的,说了也是白说。
开霁仍未回鞘,但南风收敛了满身暴戾怒意,脸色苍白如冰,淡淡道:“立誓。”
“不必立誓,”魔族老祖忙道,“本尊也有个条件,你给诛天令滴血认主,结下神魂契约,今后你修为提升,本尊神识也可得到温养,如此你我双赢。另外,你要保我不被仙门正派再次封印。”
沈却寒听到此节,不由得皱眉,道:“你就这么答应他了?”
南风勉强抬了抬嘴角,大概是想故作轻松,可惜实在难以维持,因为那时他确实是无路可走了,沈却寒死得不明不白,仅凭他一个炼气修士,再练几百年才能够得着仇长胤这种级别的宗师,可那时候仇长胤说不定都老死了,他还能找谁去报仇?
“后来总算有一天,我站到了仇长胤面前,问他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要害你。”
沈却寒觑着他的脸色,轻声问:“他怎么说?”
南风眸光渐冷,这一瞬间沈却寒从他身上看到了民间传说里魔尊的影子——是那个站在琉璃塔上活活撕了仇长胤神魂、令整个修真界闻风丧胆的魔族之主。
“他说,‘死了沈却寒才是令人扼腕的天才,活着的沈却寒是祸害,他把仙门同龄修士压得一个都出不了头,难道仙门要放任九云这么个破落门派养出一个未来剑尊吗?’”
沈却寒一把将他搂了过来,密密实实地抱住了南风。
“就因为这种事……”
南风咬牙竭力忍着哭腔,把眼睛压在他肩上,横亘在他肺腑里、一百年的漫长痛苦快要把他整个人都烧干了:“就因为这种事,他们杀了我的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